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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堆白花花的照片,她一把揽住,塞进了床底,放下床垫的那刻,她看着整洁的床面,才有丝彷如错觉的松懈。怔了半刻,她才动了些身子。何云缓缓地坐在窗台,白茫茫的冷气漫在玻璃上,她盯着那院里的梧桐,看了良久。下午两点零三分。她终于抬起右手,微微颤动的食指,碰到冰冷的窗璃,下意识的一缩。苍白的脸又流着两滴泪,好似付出了巨大的勇气般,她一笔一划的写着。每一笔,都用尽了力气。“我要走了。”何云从柜子里找到了自己的身份证,还有钱包,里面是几百块,还有些零碎的小钱。没有银行卡,没有手机,好似他预知她的意图般,从一开始,就阻止她的离去。只她纵容不起了,代价太大了。医院的那条必经之路,是产房,里面的女人为着生命的诞生而竭力的痛呻,嘶声裂肺到哭吼。她总能害怕的捂着耳朵,低着头离去。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她放弃了工作,是因为信任。可之后的日子,却是每天禁锢在这所孤独的房子里,活得像个木偶。明明有着爱人,却只是一个人起床,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原谅另一个人,一个人在深夜等另一个人。等来了,身体的背叛。真糟心。何云只背了一个白色的小包,里面装满了她的选择。她去了梳妆台,终于正眼打量着自己的模样。憔悴的脸颊,和红肿的双眼。她撩了撩额前的碎发,笑了笑。真难看。李婆正在午睡,她轻手轻脚的出了门,没有半分声响。走到院里,她突然转着身子,昂着头,看着卧房窗上那一片茫茫中,格外醒目的四个字。她的眸子,闪着复杂的情绪,爱恨交织的矛盾,化成水光。半分钟后,她瞧着那窗,彷若离开温家那天般,只不过,这次是冬天。她说。“告诉他,我要走了。”寒风回首,飞絮覆白,如霜的败叶洒落,扫荡着窗面,扫出几丝几缕的叶痕,那四个字,模糊不堪。何云来到了医院,是做最后一次孕检,看着B超上模糊的轮廓,她笑着,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但还有,另一件事。“顾鹿深,我想借点钱。”顾鹿深皱眉的听着,放下了笔,疑惑了一阵,脱口而出的,“你怎么了?”“温醉清出轨了,我想离开他。”她像刚刚讨论肚里的孩子般,语气轻松的说着。听着这话,顾鹿深加深了眉头,一瞬便从疑惑转成愤怒,用力的捏紧了拳头。他知道在妻子怀孕期间,男人出轨的几率大得多,可是,温醉清竟然也。。。“他高中那会就放荡成性!我还以为他改性了呢!他这个混账!”顾鹿深皱着眉,语气激烈的,忿忿的锤了一下桌子,欲言又止的抿了抿嘴。“别说他了。”她抬着波澜不惊的眼,里面似是空白般,“他想瞒着我便瞒吧。我或许问了,他也只会烦着让我’别问’。”看着何云不愿多说的模样,他也止了问索的心。“那好。其实我也打算出国的。正想着今天跟你说来着,没想到。。。你准备去哪,我送你。”顾鹿深一面说着,一面收拾着东西,脱着医生服。“B市。哀河的源头。”她说。顾鹿深一听,下意识的反驳着,“你一个人,去B市?你还怀着孕呢。”“那里有我的姑姑。我去投奔她。”她笑了笑。她向顾鹿深借了三千元,放在包里。他说不用还,可何云知道,她得还的,推辞了两番,她默默的收着,等有钱了,再还给他。买了个手机,老人机。她说这样辐射小些。顾鹿深打趣说,“手机辐射是对宝宝不好,不过不是长时间靠近,影响是不大的。”她沉默着,半久,她才喃喃的出声,说了句,“是么。”她垂下的眸子仿若低到了地面。路过天街,擦过他们的行人,神色匆匆的,渐行渐远。太阳的光,便有些淡了。她微眯着眼,望着天,又低着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熟悉的护栏,掉了些绿漆。仿佛看见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束着马尾。满脸的晒红,后颈是晒伤的红褐色。她的后背衣衫是汗水浸湿的一大片深色,只踮着扭伤的脚,双手撑在栏杆上,疲惫的望着夕阳呼气。她的长袖里是三十五块钱,被汗水打湿了边角。那个少女,后又双手撑着脸,眸子溜哒哒的转着,皱着浅眉,噘着嘴,可眉眼里,盛满着甜蜜的欢喜。她便听见少女的心无声的言说着。她好像真的完了。“顾鹿深。”她突然停住了脚步,侧着身子,面着并肩而行的顾鹿深,声音淡淡的。“我想跟他打个电话。”她的电话卡还没办。所以,她接过了顾鹿深,一脸疑惑着递过来的手机。铃声一顿一顿的嘟声,更像是心跳声,她紧紧的握着,发着冷汗。十五秒后,对面的人接起了。“喂?是谁?”熟悉的声音,拉扯着她的喉咙。她顿了半会,望着护栏那条笔直的长线,缓缓的出着声,不温不淡的。“温醉清,我要走了。”为什么决定要走了,还要告诉一声呢,她念着,真磨人,她想等什么呢。“什么?”男人疑惑的回答。还有。“温郎。”女人细甜的呼唤。她沉默了。顾鹿深也听到了,一把接过电话,朝着手机就大声怒吼道,“温醉清!你他妈的个傻逼!你根本就配不上何云!老子要带她出国!你他妈就等着后悔吧!”“顾鹿深?”他只问了一句,顾鹿深便嗤笑了一声,说了句“是啊。”电话便挂了。又成了一顿一顿的嘟声,只不过,这声,要急促多了。这一点也不像心跳声。只何云沉默的,看着那地儿,望着,不动声色的。空空如也的地儿。少女,消失了。“他妈的!这个混账!”顾鹿深看着通话结束后跳回自己桌面的手机屏幕,骂了几句不入耳的脏话,转而侧着脸看了看何云。“我说真的,何云,要不你跟我一起出国吧。”顾鹿深看着她默然的神色,却比大哭大闹看得人揪心多了。他知晓何云的性子一向如此,被动而内向的。总喜欢把什么话都憋在心里,又逃避的,自己消化。可这种事,怎么消化得了。她却摇了摇头,扯了扯他的袖子,放下后便向前走了。她说,走吧。天街上的风更冷了些,她缩紧了脖子,埋在暖和的围巾里,她的手揣在兜里,睫毛上落下了冰雪。眉上风止,眼里水横。告诉他,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