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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年头的拍品,也无论拍卖师讲的多么天花乱坠,无人叫价。阿阴不经意地看韩听竺表情,他仍淡淡的,好似眉尾的那一小道疤都在诉说:与我不相干。可她以为今日既然让唐叁坐下,且唐叁明说了是帮韩听竺喊价,总归是要买个玩意回去罢。忍不住低声同他讲:“这个嵌螺钿经盒真真是唐年间的,值当收藏。”韩听竺仿佛听到了做回应般地点点头,可唐叁却无动作。阿阴心想着,也就唐朝的物件我能帮你看看,别的可就不懂行了。但她承认,本意也就是看看热闹,再见见落入谁手,就已足够不枉此行。陈万良见着众人无动于衷,当是这些东西入不了眼。他也是个只认钱不识货的,便知会后台,上最金贵的。洋行懂拍卖的人直说不好,这最重头的自然是要放在最后。陈万良千怕万怕,怕的就是这事办砸,踹了那多嘴的人一脚让他收声。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引了韩听竺“上钩”。拍卖师神神秘秘开口:“看来刚刚的那些小物件入不了各位的眼。现下上来的这个,可最是珍贵,大家瞧好了。”说这话时,阿阴正百无聊赖地数那茶杯上的纹样,一片寂静后,她总觉得有莫名的情感在牵引。一抬头,那从盒子中取出来的,可不正是。纹样也不看了,她靠在椅子上,揽了揽身上的披肩,视线不移。拍卖师在啰嗦地讲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阿阴一个字都没听得进去,还有人比她更了解吗?一束光打在放拍品的台子上,阿阴看的不是木雕,看到的是盛唐僧人。最清晰的一声,是身旁隔着些距离的唐叁。叫了的第一声价,也是今晚整场拍卖会的第一声价。“二十万。”*的53章,周老板和萝儿在饭店见东北老板,走时偶遇梁谨筝。那算是老韩跟梁谨筝第一次吃饭,加上民国篇第一章一次,只有这两次。民国篇·韩听竺(拾叁)阿阴记不太清,当时还有没有人竞价。韩听竺开的确实不低,却也不算高的离谱,若是真有瞧上眼的,还是舍得再开价的。或许也有原因,是他们不敢、不愿同韩听竺争。不论有没有,不论加没加,最后终归是入了韩听竺的手。亦或是说,阿阴的手。他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她。那时候阿阴心境如何,回想起来,满是苦涩。当拍卖师说出“这座唐朝天宝年间的木雕由韩先生拍下”时,她甚至无暇去纠正年代的错,眼眶实在是酸,又有些无名的情绪在涌。四周是长久不断的掌声,在恭贺韩听竺喜获至宝,至此也宣告,可以放心拍这场拍卖会的所有拍品。毕竟天塌下来,还有韩听竺顶着,落不到他们小老百姓身上。韩听竺瞧着周围热络没有停的架势,阿阴正扯了衣襟旁别着的手帕尽量得体适宜地擦拭眼角,他挥挥手,示意拍卖师继续流程,终于场面恢复如常。倾身握了阿阴一双冰凉的手,好似掌声化为了无形刺眼的光照得她泪目。“秋过了,阿阴还感伤?”她回握他手,强撑着扯出个笑,“为何?”不说清楚,单一句为何,他心中清楚,答案也清楚。“为阿阴。”听了他压低着声音道的三个字,阿阴轻笑一声,泪珠亦不受控制地垂落,滴在手背上,又滑落到两人交握的掌中。“蠢死了。”这本就是我作的雕,还要花大价钱买回来,上海滩最蠢的还有谁比得过韩听竺?不止上海滩,整个中国都无人可比。阿阴心道。可凡人韩听竺啊,你最长活不过一百年,何以至于要真真切切抓走阿阴姑娘的心。四只手叠在一起,攥成团,他掌热,她掌凉。有人道长恨水,有人道意难平,亦有人道别离苦。佛家讲“凡有所相皆是虚妄”,劝你不当恨水,意终需平,苦乐同随。可参详人生奥义,并非只有独一条的通天路才是正途。恨便要久恨不绝,难平便永恒不平,苦便读之品此情。人生数顷刻分明,真正握得住的实在是屈指可数,不论如何,应当自珍。再不讲话,两人就静静地观望着,一件又一件拍品被拍下,唐叁亦不再喊价,好似今日任务就此完成。刚刚被冷落的嵌螺钿经盒,还有雍正年间的青瓷碗,又拿了上来,通通有人要。陈万良笑的合不拢嘴,赚得盆满钵满,诚然大头要交到上面,可他抽一部分的成,也不枉提心吊胆这一夜。结束的时候,天有些晚了。但眼前俱乐部宽敞的宴会厅内,数不尽的吊灯招摇闪烁,夜仍未央。陈万良叫说得上话的那几个人上前合照,请的照相馆师傅等了许久终于开工。女人们在远处等着,看男人们站成一排,有年轻些如韩听竺的,也有年纪大的胡子都见白的。阿阴不是第一次见他拍照。她知道,他不喜欢做这种事。手向后一背,面色沉的比平日里还要深上几分,再加上每天都是黑色长袍,实在有些像阴司的某位名叫范无救的鬼差,人们更习惯叫他黑无常。家里客厅那面挂照片的墙上,每张都是这样。韩听竺与小和尚不同。小和尚有“真”的资格,一生为从虚幻万象中求这个真。而韩听竺呢,他求不得。那些虚的实的,都不得不照单全收,且他最会对假意安之若素。唐叁取了回到阿阴身边,她见着那些拍合照的人们散了,心思骤起。她还从未同韩听竺有过合照。一张都没有。想想,那些拍照的好时机,他们两个都错过了。成婚宴客那日,未等宴席结束,她就溜到了后廊,韩听竺也跟着来了;上元那日更不必提,她“恼”了,独自上楼回房,韩先生为哄她热闹办的堂会,主人公倒是不见。更早的时候,亦没甚的好提的。阿阴笑着走上前,拦住了要走的韩听竺,同陈万良道:“陈老板,让师傅给我和听竺拍张合照可好?”他怔愣,为所听话语而觉得不真切。陈万良连连点头,本就恨不得抱着韩听竺道谢,韩太太一点小小的请求,太容易满足了。还唤唐叁把木雕放在旁边的小台子上,是作点缀。她今日穿了身白,他依旧素黑,一黑一白,倒像是在拍结婚照。旁的众人皆为沦为陪衬,阿阴带笑,催促他:“笑一个。”他僵硬扬起嘴角,有些仍沉浸在恍惚之中。摄影师朗声倒数,钻进了幕布里,一瞬细闪,相便成了。后来,还是唐叁特地殷勤着去照相馆取的。确切的说,韩听竺教他日日都去看上一看,催上一催。当然这不能同阿阴说。信封纸包着的照片,在他手里,阿阴靠在桌沿,曲线窈窕。他虔诚着打开,那时工艺尚不成熟,整体昏黄的很,但人是真真被镌刻得清晰。白裙黑袍,明眸浅笑,她轻挽他手臂,旁边立着一座有些年代的木雕,此景被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