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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个炭火炉子,上搁的药罐,嗗嘟嗗嘟直冒热气,一个妇人蹲身,手握蒲扇,左右来回扇着火,夜色垂落在她瘦弱的肩背,也氤氲了她的眉眼。 许海却站定住,拱手作个揖:“大奶奶又在给大老爷炖药,怎不进院里?这种糙活还是让丫头来做罢!” 冯氏抬起头来:“在院里炖着,钻得房里皆是苦药味儿,二爷嘴里不说,大老爷可是要骂人呢,丫头白日里忙不停脚,我让她们歇去了。” 许海赞道:“大奶奶菩萨心肠,大老爷的腿定能早日得康健。” “承你吉言。”冯氏笑了笑,瞧到他身旁的桂喜,有些奇怪问:“这不是在前厅唱戏的小花旦么,你要带她哪里去?” 许海应声儿答:“三老爷五老爷在东楼摆筵席款宾客,冷清清的很,命我领她过去唱曲助兴,热闹热闹!” 冯氏温善地劝道:“唱两折就放她回去罢,小小年纪也是可怜!” 许海只笑没回答,作揖告辞,不再多做耽搁,领着桂喜继续往前走。 穿过月洞门,迎面便是一幢两层高的小楼,底层没掌灯,扇门紧阖,黑漆漆的有些可怖。 二楼则灯火通明,西皮二黄混着唱调儿,听得模糊不清。 数条人影映满窗纸,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勾肩搭背,东倒西歪,像一群森森要吃人的兽。 第三十一章生祸事<桂花蒸(民国)(大姑娘浪)|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第三十一章生祸事 许彦卿才穿过月洞门,就听见“蓬蓬”推窗声,用足了力气,以致窗框不遗余力撞上薄雾弥漫的墙头,沉重巨响,如夏日暴雨将至前一炸闷雷。 他抬眼望去,脸色骤变,一个女伶跃上窗台,纵身跳下,直朝铺满青石板块的地面砸来。 不及多想,许彦卿箭步上前,大张双臂接住那黑团身影,软骨轻巧也重,惯性使然他被推拽倒地,女伶发间银簪子划过他颊面,却不及胳臂硌到板道时,一阵噬心蚀骨的剧痛。 亮晃晃窗口聚拢人来,其中便有许三爷彦槐,正满面惊骇地伸颈朝下张望。 “二老爷!”近身许锦方才尿急,哪想晚到一步竟生生成这境况。 “有人跳楼啦!”女戏子突如其来厉喊,嗓音尖尖似一枚锋利刀片,嘶啦一声划破黑浓紧绷的夜幕,仓促凌乱的脚步声纷沓而来。 “快去!”许彦卿朝许锦低喝,见许锦领会辄身跑走了,他这才看向昏晕在怀的女孩儿,苍白脸,水目微阖,唇瓣咬破溢出血珠子,衣襟扯破,半露里面杏子黄肚兜,便是如此的不堪,依旧纯真间悄勾媚意,不是旁人,是那不要命的小花旦桂喜。 今晚注定不太平了! 房里没有灯,许母甭看同那些富太太们,日间常比谁先听过京城传来的新戏、穿过新花样缎子、打过新牌九规令、尝过新口味点心.......她还常提及支持女孩儿入学堂读书识字,甚至对老姑娘六姐儿的婚事,她的口头禅是:“不能随便儿嫁人,总要她合心称意才是!”瞧,她思想与时俱进,可不是浑身沾满迂腐菌霉的老太太。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坚守,比如掌灯,她还是喜欢点蜡烛,影影绰绰昏昏蒙蒙,火光红黄,招引发青的小蠓虫扑簇簇陷进蜡油,落得烛台尸陈一片。 也喜欢听噼啪爆花子,好似故去旧远老时光在耳边轻哼慢吟。 而此时她坐在红木大床上,气坏了,很想有盏明灯,可以看清楚跪在脚前的三儿、他的脸上是否含满愧悔。 五六步远处,三媳妇和三房姨娘各坐着左右两把椅子,面面相觑,隐在光影暗处,静默着一言不发。 她又觉没灯的好了,省得看她们脸色,想来也是不大好看的。 “混帐东西,你房里西施貂蝉都全了,还不知足,跟野狗一条到处乱拱屎,我睁只眼闭只眼随你去,却不想竟混闹到家里来,逼得小戏子跳楼,你二哥受了伤,若他有个三长两短,你,你........” 许母你了半晌狠话还是没说出口,彦槐不同二儿彦卿,是自小带在她身边的,人长得精神,谈吐又漂亮,性儿知心解意,宗族里的远亲近戚谁见了,不夸他是个人物、日后光耀门楣还得指他。 她也憋足了劲儿,想让许家人看看,她虽出身门第不好,照样能教养出有出息的儿子。 事实胜于雄辩,她的一腔心血简直喂了狗! 怒其不争,恨己不幸,心底荒凉横生,许母气不打一处来,不禁簇簇落下泪水,忽听门帘一动,三媳妇回头问:“是谁?” 丫头探头进来道:“二老爷来了!” 第三十二章求饶恕<桂花蒸(民国)(大姑娘浪)|PO18脸红心跳 许彦卿走进房,三奶奶和姨娘起身见礼,他微颌首,寻把椅子坐下,在女眷和母亲之间,三弟彦槐左侧。 许母看他一只胳臂紧裹白绑布垂在胸前,心烦意乱地问:“你的手医生怎麽说?会残废麽?” 说了这话又后悔不已,好似她不求他好,盼着他出更严重事似的........天地良心,她断然没这种想法。 彦昭和彦卿是前个太太所生,病逝时彦卿还小,被许老太爷接去京城教养数年。 自她嫁入许家后,直至彦昭腿瘫了,才首次见着彦卿的面,那日他来房中请安,穿一件鸦青元宝纹长衫,身型高大,纱窗筛落的阳光映得他面庞忽明忽暗。 她看的分明,他虽笑意清浅,却未达眼底。 族长宣读许老太爷旨命,她甚麽话也没多说,把搬进彦槐房内大几箱店铺田地帐簿等物,又让粗手壮脚的仆子一本未漏全搬到彦卿的房内。 彦卿是很有许老太爷风范的,表面温文儒雅,实则满腹心计,甚可说为人处世,阴狠毒辣也不为过。 她虽是个无知妇人,却最会看眼色,既然无力抗争,不防就以和为贵,替她和彦槐讨个食饱衣暖、安然度命也是一种活法。 是以她对彦卿有些畏惧,和他说话总是小心翼翼,生恐误解自己意思,生了多想:“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嗓子一哽,揩起帕子拭泪。 “二哥!”彦槐挪挪跪麻木的双膝,丧声丧气道:“我同那小花旦闹着玩哩,哪想她气性这么大,开窗就跳下去了。” “闹着玩?!”许彦卿噙起嘴角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