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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章节,误点

    此时天色临近傍晚,暖红的落日投来斜斜的光线,穿透密林后只剩寥寥光斑,一池红荷开得娇艳欲滴,大朵大朵的荷叶铺上了浅浅金辉。

    祝君君陪宿玉卿坐到荷塘边的小桌旁,自有婢女将酒水点心打点妥帖。

    宿玉卿给祝君君斟了杯酒,祝君君连忙双手接过,道谢道得语无伦次。

    宿玉卿眉眼带笑,语声温和,倒是一点大美人的架子也没有:“祝姑娘不必紧张,你我都是江湖中人,没有那么多惹人厌烦的礼数规矩。”

    话是这么说,可祝君君紧张不是因为辈分或者身份,纯粹是被宿玉卿的惊天美貌给震的。不过总是这样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实在有些不礼貌,祝君君赶紧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争取不再失礼。

    于是捏起玉杯将一口清酒灌下了肚,轻轻叹了口气,嗯……

    感觉好多了。

    宿玉卿也浅浅饮了一口,放下玉杯时,对上了少女亮晶晶的眸子,不由又勾了勾唇角,问道:“我与小楼,生得不太像吧?”

    祝君君怔了怔,这话听着似有些耳熟,不过不知宿玉卿突然问起这个是有何深意。

    但美色当前,祝君君憋不出什么谎话来,决定老老实实的回答:“是不太像。令公子脸型硬朗、轮廓分明,是十足十的男子气概,而宿夫人您更鲜艳也更妩媚,五官中属于女子的气质更多,要比令公子柔和不少。”

    宿玉卿问这话时,以为只会听到一句“像”或者“不像”,却没想到祝君君居然一本正经地分析了这么多,还说得头头是道。

    从前别人点评她容貌时,她偶尔也会心生不悦,可今日对上这太吾传人,她心中不仅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觉得眼前少女越加有趣可爱,不由说了两句平时不会说出口的话:“你说得不错,小楼他呀,长得更像克江,父子俩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楼小的时候还好些,这两年是越来越像了,一说话,一皱眉,就跟克江活过来了似的。”

    祝君君听宿玉卿提起亡夫岳克江时,字里行间非但没有疏离,反而亲密无限,若是让不知内情的人听了,还当那位岳门主根本还好好活在这世上呢。

    可实际上,她丧夫不到半年便改嫁给了亡夫的结拜义弟靳不忾,从前门主夫人做到现门主夫人,宿玉卿的转变自然至极,不带半分留恋。

    然而,世人都说她薄情寡义,可祝君君却没有觉得这个女人有多薄情,多寡义,她只觉得宿玉卿能挣脱出世俗的枷锁,全然为自己而活,实在是一个叫人艳羡的聪明至极的女人。

    当然,这或许也是因为痛不在她的身上——若她和岳星楼调个身份,大约也是要伤心埋怨的。

    祝君君又举杯饮了一口。

    宿玉卿问她:“你戴的这张,是谁的脸?”

    祝君君微讶,没想到宿玉卿这么快便看出来她易了容——人皮面具和寻常做的假面是不一样的,更真亦更生动,戴上后稍作矫饰便能像自己的脸一样,一颦一笑皆自然无比,前几日蒋灵梧也是凑近了细看才察觉到了关窍。

    “美人在骨不在皮,”宿玉卿捏着玉杯,眼波在祝君君的脸上流转,“这张脸虽也生得精致,可终究流于艳俗,配不上祝姑娘你的骨相。”

    祝君君受教,便将冯家姐妹之事又与宿玉卿说了一遍。

    宿玉卿听完后问她:“你可觉得小楼做事狠厉,不留余地?”

    祝君君想了想,然后摇头:“我不觉得。”

    冯家姐妹与狮相门间的恩怨岳星楼并没有作假,他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轮不着她一个外人置喙。

    宿玉卿却也笑着摇了摇头,步摇上缀着的凤羽流苏轻轻晃动,反射出斜阳余晖的刺目:“我问的是,他和司徒公子之间的事。”

    祝君君诧异。

    “小楼身中奇蛊,功力不得精进,他要为父报仇便只能另寻他路,偏偏司徒公子不巧撞了上来,小楼便给他下了心魔蛊,套出了伏龙坛的至高武学心法。”

    宿玉卿一番话说得波澜不惊,听在祝君君耳朵里却如平地惊雷。

    她竟然知道自己儿子身中奇蛊之事,也知道他和司徒邪之间的梁子?!她还说什么?为父报仇?难道岳星楼的父亲……

    “克江是靳不忾杀的,小楼没有同你说过么?”

    祝君君惊得嘴巴都张大了。

    这……这种事情,告诉她一个外人,真的不要紧吗?!

    不会说完之后就要把她杀了灭口吧!

    然而宿玉卿笑得妍丽无方,额间那朵朱砂所绘的芙蓉钿随着她的笑轻轻颤动,栩栩如生:“祝姑娘,你不必这么害怕,你是太吾传人,我又怎会将你如何呢。”

    祝君君:……

    夫人您还是别笑了,您笑起来太美,美得我心慌。

    “小楼身上的百彩青髓蛊,是我种下的,”宿玉卿终于将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因为他要杀靳不忾为父报仇,可靳不忾是我如今的夫君,我不能,也不允许他死。”

    祝君君听到这里已经有点腿软:“宿夫人,您真的不用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身上有王蛊金蚕。”

    祝君君怔住。

    “若是你想,你便能助小楼痊愈,”宿玉卿定定地注视着祝君君,那双雍容而艳丽的凤眸里是祝君君难以理解也难以触及的晦暗,“可我不希望他痊愈,你明白吗?”

    祝君君真的很想说她不明白,可话到嘴边,舌头还是囫囵一转,出口已成了“明白”。

    “你不明白。”

    谁料宿玉卿却如是道。

    “你也不需要明白。”

    美丽的女子放下指尖玉杯站起身来,荔红色的华贵罗裳摆出一个美好的弧度,她徐步走向荷塘,立足在一片坚硬的岩石上,晚风带起了她鬓角一缕细腻的发丝,夕阳将她的绝代风华描摹无虞:

    “祝姑娘,我可以叫你君君么?我虽和你相处不久,却也看得出你喜欢自由自在。君君,你很想离开小楼,对么?”

    祝君君没有否认。

    “你若是答应我,我便任你离去,你若是不答应我……”宿玉卿回眸看向祝君君,丹红的朱唇莞尔一笑:“那我便叫我那两个好侄儿,计划落空。”

    祝君君沉默,还没能给出一个答案就有婢女前来通禀,靳不忾回来了。

    那条方才宿玉卿走过的栈道上一个身材昂藏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过来,黑发高束、面相锋利,一身黑袍更是气势巍然,可在见到站在池对岸的宿玉卿时,那双威严而冷酷的眼睛瞬间柔和了下来,漆黑的双眸被nongnong的温情占得满满当当,满池芬芳在他眼里如泥沙尘埃不屑一顾。

    宿玉卿见到靳不忾,璨然而笑,本就傲世无双的容颜像绽出了一朵世间最美的花,她的眼睛在这一刻彻底明亮起来,将晚阳最后的光芒全部熔进眸底,化作成这世间女子最炽烈的爱与情。

    祝君君在这一霎忽然想起岳星楼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他曾拜一人所赐,看懂了女人的眼神,一个女人看男人时究竟是真心喜欢还是另有目的,他一眼便能区分。

    这个人,大抵就是宿玉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