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妾/美人塌下忏 第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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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柔抱着宋也的脖子,遗憾地嗯了声,声音小小的,“......那些阿猫比阿柔还可怜,阿柔只是没有阿娘而已,而阿猫阿爹阿娘都没有了。” “不可怜的,”宋也听见女儿情绪低了下去,下意识地出言安慰,反应过来后,有一瞬间的哑口无言,半晌,他才道,“阿柔跟阿猫不一样,阿柔有爹爹疼,才不可怜。” 怀柔想了一会儿,便弯起了眼睛,“阿猫有阿柔疼,也不可怜。” 宋也心不在焉地嗯了声,拍了拍女儿的背,兴致明显地不大高。 · 而后几天,温迟迟又去寻其他的几家东家谈生意,因着这雨水致使民生凋敝,整个宿州铺子里头的货都积压在了一起,出不了手,温迟迟便跑了好几家,低价收购了他们手里的布料。 布料庄子东家绝大多数都是男子,素来瞧不上女人,对待温迟迟之流,也只认为是时运当头,才走了狗屎运才发了财,心中大多是不屑的。 如今竟缝天灾百姓没钱用之时,虽说布匹不想粮食那般不易保存,放个几年也是可以的,但一来雨水多了容易发霉蛀虫,二来宿州等地的布匹讲究的便是成色与时兴,等洪灾散了,还不知要亏损到哪里去呢。 因而纷纷挥手,温迟迟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谈妥了,将宿州城内的布匹收到了手中。 谈完最后一桩生意之时,将近晌午了,温迟迟从茶楼里出来,便见着官差已经在派送官粮施粥了,因着有人在一旁疏散,前头倒没发生推搡失序之事,只走到队伍之后瞧见有些混乱。 温迟迟下意识地离得远了些,便见着半大的小娘子蹲在了路边背对着她,头上的两个小髻甚是可爱,温迟迟没有来地觉得心生亲切之感,仔细一瞧,一身衣裳料子都名贵不凡。 应当是宿州城内官宦人家的孩子。 温迟迟有意与官老爷合作,心下微动,正要叫身后的丫鬟去将人送回去,便见着旁人有推搡了一把,一个大汉因为多日不曾吃饭站不大稳,便要往小姑娘哪儿倒过去。 温迟迟没有来地心内一紧,下意识地急急地冲了过去,将小姑娘护在了怀里。 微微侧开了些,但那个重重的身子还是砸在了她背上,温迟迟闷哼了一声,却将小姑娘护得很好。 立即有小厮与丫鬟挡在了温迟迟面前,大汉便道了歉,悻悻地离开了。 温迟迟缓了好一会儿,将怀里的孩子抱着站了起来,边给她掸灰边道:“阿婶压到你了吗?有没有哪儿疼?” 怀柔扬起脸蛋看了温迟迟好一会儿,眼眶都有些红了,她常常偷偷趁阿爹不注意的时候,溜进阿爹的书房,盯着满墙阿娘的画像看,几乎是一眼就把阿娘认出来了,而阿娘现在却认不出来她。 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她还是大人呢。 怀柔赌气地被过头去,不理会温迟迟。 温迟迟像是没留意到怀柔的小动作,坚持帮她将裙摆上的灰拍干净,问她:“你家的大人呢,阿婶叫人送你回家吧?” 直起腰的时候有些眩晕,没站的大稳,踉跄了一下,怀柔立即拉住温迟迟的衣袖,“你是大人了,你要自己站好,不然我就要笑掉牙啦。” 温迟迟不由地失笑,“好,我站好。” “刚才谢谢你,”怀柔眼巴巴地盯着温迟迟看,拉着她的衣袖不肯撒开,犹豫了半晌,才问,“疼吗?” “不疼,”温迟迟柔和地笑了笑,“你家的大人呢?” 怀柔皱着眉想了会儿,“刚才有个想成为我阿娘的女人缠着我阿爹说事,我就自己跑出来了。” “你一个人跑到这,他到现在都没来寻你吗?”温迟迟语气冷了下去。 第90章 重逢后 宋怀柔被温迟迟问的一噎, 愣了半晌,才心虚地点点头,“嗯, 阿爹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怀柔回答完, 又偷瞄了温迟迟一眼,看到她面上温柔的笑意,眼底都有些发涩,要是阿娘不喜欢她,为什么会救她? 但很快她就把自己安慰好了。阿娘只是忘记阿柔了而已,又不是不喜欢她。 温迟迟又问:“难道没有丫鬟跟着你吗?” “没有,她们不常伺候我的, 我也不喜欢她们跟着。” 温迟迟彻底不说话了。 即便温迟迟将面上的情绪藏的很好,怀柔仍旧敏锐地察觉了出来气氛的低沉, 她轻轻地拉了拉温迟迟袖子,“我有点饿了,你能带我去吃饭吗?” “你不要回家吗?”温迟迟将她散在额前一小撮头发别在她耳后。 怀柔立即摇了摇头, 见温迟迟默了一会儿, 紧张地手都攥成了一团。 温迟迟目光落下,将她的小手牵了起来, “走吧, 阿婶带你吃饭。” 说着,带着怀柔上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马车很快便落在了陈氏宅院门口。 陈府府邸是个二进的院子, 温迟迟住在西院, 陈荨带着她的独子住在东院。 温迟迟带着怀柔去了自己的院子, 到时院子里的丫鬟已经将午膳备好了, 桌上没有山珍海味, 尽是寻常的菜,但色香味俱全,营养均衡,光是看着就很有食欲。 温迟迟怕怀柔吃不惯,没想到她很是乖巧,只要温迟迟给她夹的,她都吃下去了,又扒拉完了小半碗饭,一粒米粒子都没剩,温迟迟瞧着不由地笑了出来。 吃完自觉地漱了口,就坐在凳子上等温迟迟。 温迟迟见她吃好,便放下了筷子,拿了帕子,替她擦了擦嘴。 温迟迟没再说话,但怀柔能察觉出来,温迟迟如今这意思是要送她走了。 她从凳子上滑了下来,拉着温迟迟的手,“我困了,要午睡了,你带我一起睡好不好?” 温迟迟轻轻拢住孩子小小的身体,柔声道:“吃完饭就该回去了,不然家里的大人要担心你的。” 怀柔哼哼了两声,便窝在温迟迟怀里,软糯糯地道:“我不想回去,不想看到阿爹,也不想看到那个想成为我阿娘的女人。” 温迟迟无心她阿爹的事情,但孩子对待亲人那样抵触,她便有些怜惜她受了委屈,缓了缓道:“不想回那便不回,你跟我睡会不会不习惯?” 怀柔黏在温迟迟身上,觉得阿娘身上软软的,香香的,心里就一点怪不起来她了。 这大概就是阿爹口中的没出息吧? 那没出息就没出息吧,人又不是非要有出息。 可是为什么阿娘认不出来她呢?一想到这个,她还是会觉得有些生气。 她撇了撇嘴,含糊道:“你要是抱着我一起睡的话,我可以忍一下不习惯。” 温迟迟轻轻笑了笑,刮了刮怀柔的鼻子,便拿了毯子铺在软塌上,抱着她睡在了上面。 怀柔紧紧地挨着温迟迟,在她怀里打了几个滚,没多久就爬在温迟迟胸口上安稳地睡着了。 温迟迟倒是没马上睡觉,盯着怀柔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拍了拍怀柔的背,跟着她一起眯了会儿。 怀柔睡醒的时候便发现身边没了人,她揉着惺忪的双眼下了床,四处寻温迟迟,都没见着人影,正着急着,一低头,便见着一只雪白的阿猫躺在她脚边,打了个滚儿。 怀柔用手轻轻摸了摸阿猫的脑袋,立即眉开眼笑了起来。 温迟迟端着一碗羊乳过来,递给怀柔,看着她用了下去,这才给她整理了番睡的凌乱头发,“阿柔上午是在和路上的阿猫玩?很喜欢小动物吗?” 怀柔抬起圆溜溜的眸子,奶声奶气地嗯了声,又心虚地低下了头。 其实她没有那么喜欢的。 · 这几日宋也处在宿州府衙处理公务,有时候宋也有事,便会带着怀柔径直去了宿州知府府邸。 一来二去,宿州知州刘大人的幺女刘二姑娘便惦记上了这位京城来的高官,常常端着点心盅汤去讨好宋大人的唯一的爱女。 刘二姑娘很是聪明,若是直接给宋也献殷勤,宋也怕是会一口回绝。但是刘二姑娘对怀柔很是上心,宋也瞧怀柔也没有排斥她的意思,忙的时候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今日上午也是一样的,宿州城内有一流民浑身上下起疹子,高热不断。水患之后最怕瘟疫,此事一出,便立即引起了宿州官员的警觉,宋也见刘二姑娘正跟怀柔翻红绳,叮嘱了手下了几句,便立即跟知府通判商议对策了。 事情才谈完,宋也刚出门便见着刘二姑娘拘谨地站在门口,眼眶红红的。 宋也心中猛地一沉,听完刘二姑娘含糊不清地讲了一半,便立即转身带着人离开了。 饭后好几个时辰,宋也着人找的焦头烂额。 女儿自出生后便没离开过他,不过五岁的年纪,还这么小,连说话走路都磕磕绊绊又能去哪儿? 城内遭灾,如今又有瘟疫之症,因为缺粮易子相食的谣言更是层出不穷,她一个细皮嫩rou的小娃娃...... 宋也几乎不敢想。 ...... 下人来禀有人看见小郡主跟人进了陈宅之时,宋也未作细想,便带着官兵将陈宅围乐水泄不通,一路搜到西院。 宋也走的极快,到了西院之时,便看见他的小闺女蹲在地上,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地上的白猫。 看到怀柔的时候,宋也却没有那般镇定了,他快步走到怀柔面前,将她一把拎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忽生一种头晕目眩的惶恐之感。 脸色也沉了下去,沉声道:“不是跟你说过不能乱跑,为什么不听阿爹的话?我之前是怎么教你的?” 怀柔被宋也拎在手上,此时被宋也严肃而愠怒的神情吓得浑身颤抖。 宋也以前虽然也冷着脸,不常笑,但怀柔从没有像今天这般怕他过。 怀柔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宋也一怔,怀柔便使劲地甩开了宋也的胳膊,钻进了温迟迟的怀里。 宋也抬头,眼睛一眯,看见对面之人后,心跳便漏了大半拍。 霎时间,树静风止,他心中的那场风雨霎时间停了,渐渐平静、寂静、死寂。 温迟迟错过宋也的视线,将颤抖的怀柔护在了身后,冷声道:“我想孩子了,带过来瞧瞧,你若是不满便向我发泄,孩子有什么错?” 宋也垂下了眼眸,半晌后,掩下了眼眸里的复杂情绪,轻笑了声,看向怀柔道:“到我这儿来,我带你回去。” 怀柔头埋在温迟迟腿上,半点没听进去宋也的话,只不停地流眼泪。 温迟迟以为是怀柔被吓得狠了,心中也觉得不好受,便掏出了手帕,一边轻轻拍着怀柔的背,一边给她擦泪水。 宋也沉默地看着温迟迟安抚怀柔,见她哭得差不多了,这才蹲下身,给她擦了鼻涕,“阿爹不凶你了。” 说着,便一把将怀柔抱了起来,转身就要走。 怀柔被抱着远去,念念不舍地看着温迟迟,在过了垂花门的时候,忽地使劲挣脱宋也的怀抱,又一路小跑着到了温迟迟身边。 她抱着温迟迟的大腿,眼睛湿漉漉地盯着温迟迟。 温迟迟弯腰,拉着她起来,又蹲下身,将她小小的身子搂在了怀里,“跟阿爹走吧。” 怀柔搂着温迟迟的脖子好一会儿,也不肯撒开。 温迟迟没有强迫她,只沉默地看她好一会儿,才听见她奶声奶气说了一句。 温迟迟没听清,俯首去听,便感受到了一阵温热的泪水滴在了她的耳侧。 怀柔哽咽着,尾音颤抖。 温迟迟这次听清了。她说,阿娘,我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