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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他抬头眺望,“有一人走过去就可以了。你快回去吧,回到那边去。”“那这条路……走到尽头会是什么?”我声音沙哑地问,“阴曹地府?”“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恐怕也不是什么好地方。”“那去了还能回来吗?”“嗯……能。”我与他双双沉默了片刻,他忽然伸开双臂,弯腰环住我,“好了,快回去吧,接下来的路我来走,你就安安心心回去,还有孩子需要你照顾。”我愣了愣,“孩子……他,他还好么?”“你得自己去看。我离开之前,他一直哭闹。”听他这么说,我有些着急,挣脱开他的拥抱,“哭?为什么哭?是没有奶吃么?还是太冷,受了凉?”“你得自己回去看,他需要什么,只有你这个额娘懂。”“那……”“不要犹豫了,快走吧。”他推着我的肩膀,将我推向反方向的路上,我扭过头,满目担忧。“你说能回来,是真的吗?”“真的。”他肯定地点点头。“好……我信你。那,我在这边等你。”他松开我,目送着我离开,见我回头,冲我招了招手。等我走了几步,再次回头,已看不到什么人影了。目所能及之处,都是滚滚的浓雾。肆拾肆.再见风的吹拂下,漫山遍野的野花绽放,我坐在后门的阶梯上,听着山中鸟雀争鸣。今日天是亮的,却没有阳光,不久后细雨落下,耳边尽是雨水穿过林子打在树叶上的声音。我听得着迷,身后吱呀一声,子良从后门出来,就着我旁边坐下。“师父还是没有醒。”他目视着前方,“渡送一人去替另一人殉命,老道长若是在,若是知道师父他这样做,必定对他失望透顶。”“失望透顶?”我问,“为何?莫非是因为这样……违背天律?”“是。这是师门禁忌,几十年的道行也许就此付之一旦了。不过师父愿做此牺牲,那是他的决定,我们这些做弟子的无权干涉。”“……”“无论怎样,你的命保住了,这是他们期望的。”“那么替我殉命的那人呢?”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语气平平淡淡,心却像是被什么紧紧捏住,呼吸都有些阻塞。“必死无疑。”他看着我,答得信誓旦旦。几日后,道观上来了客。来的是一位老臣,忠心耿耿追随高清河多年,也是前朝残留下来的旧臣。那位老臣表明了来意,他说这孩子乃是皇脉,希望带走这个孩子,交由他来照顾。“虞娘娘,如今朝堂上下乃至京城,都已暗波涌动。仅凭你一人,是保不齐他的。”“我要高清河来和我说。”“那日他遇险,受了重伤……”“那我要去见他。”“你见他有什么用?他已是将死之人,他一死,皇帝也不得长活,朝堂之争一触即发……”“魏大人。”我愣了下。门口一声轻亮的声音,有人迈步进来,我看过去,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依旧如同往前那般穿着翩翩的长裳,神情宁静,带着抹淡淡的笑。“交涉这种事,你一介武臣,向来是不擅干预的。还是我来吧。那是我与她的孩子,应该是我来说的。”说罢,他走近我,犹豫了那么一下,伸手握住我的手。我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清香,眼下开始发热。“对不住你,孩子出生这么久,我这才是第二次来看。”他满是歉意地道。“第一次看,是……出世时么?”“嗯。”“你……”我收紧了手,“为什么要做出那样,令我无法理解的事情?本该我去,为我的选择付出代价……”他沉默了片刻,伸出另一只手,拂了拂我的眼角。“哭什么呢?你若是想知道为什么……那便是,我一想到你死了,我坐上龙椅,坐拥这大河山川,坐拥这日月星辰,却再无可让我安心之人陪伴,便觉得好孤单,便觉得这一世索然无味。想来,我也是不适合成为帝王的人吧。”“那你就甘愿江山拱手于人?你父母的仇谁来报?”“我死前,必定是要将这些全部处理妥善。”“如何妥善?”“你可知,为何这些年我有多次可以杀掉这皇帝,却不动手的机会?”他声音之中透着释然,看向我的眼中柔情似水。我忽地想起那一夜,那个公公所说的,皇帝惜他的命,如同自己的命。又与方才那老臣的话连系起来。“你又知,我为何会与这道士牵扯上关系?”他见我猜不上,也不再多卖关子,答道:“那年反臣一路追杀我,我濒死之际被这道士所救。他说我与罪人再多作纠缠甚是无益,便施了道术,使得我与这龙椅上的人命中相连。”我面上遮挡不住诧异,他却笑了:“听来甚是滑稽,是么?一开始我也不信,于是我便乘机潜入宫中去刺杀他……结果未能如愿。那道士当真没有骗我。”顿了一下,他又接着道:“而那一日刺杀我的,正是这草寇的亲信。他的母舅。一个贪生怕死,不想担弑君弑亲之名,却又胆大妄为到敢谋权策反之人……而今,他见大势已去,便舍弃自己的亲侄,去追随手握数十万兵权的贞霆。”“那么你让我怀这孩子的原因……”“是怕你一整族的人被肃清。”他回答道,面上已无笑意,“你的孩子,足以让我手下那些仁人志士保护你的族人了。”肆拾伍.皆是故人情“这会是我最后一次见你。”我站在房门口,对着阴沉的似乎是快要下起雪的天,又垂下头,“是么?”他没急着答我,挽起袖子,接过襁褓中的婴孩,细细打量着,“大约是了。”“就这样撒手而去……”我正说着,心中忽然发痛,深吸了口气,那句让我日后怎么办,直哽在喉咙间。他倒是将自己的性命看得很淡,伸手去碰了碰婴孩的脸,“原想着再为你烤那只鸡,就当是临别了。可看着孩儿,一想到自己是撑不到孩儿能叫爹爹的那一天,就又舍不得离别。”“再无余地了么?”“那道士说,我死后,也许还能保我不至于魂飞魄散。不过他的话,我至今还是不敢全信。”那句魂飞魄散直戳我痛处,我不再做声,撇过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