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谣 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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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楚明姣噙着笑不说话了,她坐回火堆边,撩起长发,拧成左右两股,再用干净的羽毛沾着芍药纯露拂上去,等纯露被完全吸收,她再将两股头发散开,撩人的香气顿时散发很远。 周沅有点又被她弯腰掬发的姿态迷到了。 怕她觉得奇怪,楚明姣解释道:“平时修炼后闲暇之余,或者进秘境厮杀前,我都会梳妆,编发或者去买时兴的衣裳,这会让我觉得开心放松些。” “宗门里许多师妹们也这样。” “你也这样?” “我不是。我喜欢去山里转一圈,采蘑菇,汲山泉,有空的话还会拔点野菜,带回宗门里,炒给师弟师妹们吃。”周沅盯着她的动作,自己托腮感叹:“我师父老说我就是大山的孩子,蘑菇变的,所以和这些自然之物最为亲近。” 暂时摒除地煞给人带来的压力,这一趟出来,身边许多人都给人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还挺好的。 没多久,楚明姣遇上了出门在外最为棘手的一道难题。没了春分,那个她比较喜欢,又最能压住才用灵液浸润过的发丝的辫子,她编到一半,开始无从下手。 辫子是三股式的,前面循规蹈矩的都是同一个动作,有些类似于麻花辫,左右各编一个,这个不难,属于楚明姣早期学会的第一种发辫,难得是后面要将左右两边的辫子糅合着用发钗固定在脑后,又分出四五绺小的,直直垂到腰际。 她其实勉强还能摸索着编一编,但她看不着后边的情形,折腾了几次后,她无奈地放下手,将目光投向一边看得专注的周沅。 眼神里罕见的,带着些求助的意味。 “我……我不会这个。”周沅后知后觉感应到什么,望着那满捧的发丝,眼睛惊恐地睁大了些,连连摇头:“我自己梳妆都是随便糊弄,像个样子就行,真的,我手笨,肯定会弄疼你。” “没事。这个不难,用发钗固定后,顺着方才的式样照着编就是。”楚明姣解释道:“用灵液沁润过后,短时间内不能只草草扎个马尾,不然遇到什么情况,沾了血或水,会变得毛躁。” “还有,我不怕疼。”她经不住笑了下,眼睛都亮起来,朝周沅晃了晃已经好得差不多的手臂:“编个发辫而已,再疼能有断臂疼?你放心就是了。” 周沅临危受命,硬着头皮上阵,场面一时间是顾得了左边,顾不了右边,两息之后,僵硬地垂下了手指头。 掌心里留着好几根断掉的发丝。 但好在,固定是固定上了。 想要再动作的时候,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含着困倦睡意的声音:“过来。” 楚明姣顿时转过身,见柏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半坐了起来,他散了发冠,身上的衣裳松垮,狐狸毛大氅盖在裘被上,在这样的风雨天中,显得格外单薄清瘦。 他才睡下没多久,现在强行醒来,眼里布满凡人身躯难以抵挡的惺忪困倦之意。 楚明姣眼底一亮,朝周沅说了声谢谢,拎着裙角小跑到他跟前去了。 “帝师,你会编发吗?”她天真无暇地发问,在得到男人一声略带沙哑之意的回答声后,继而提出了要求:“我想要那样的,后面还得编五六根辫子,垂到腰际那种。” 想了想江承函的水准,她顿了顿,开始贪心地抬高要求:“山海界的繁星辫,可以吗?” “嗯。” 柏舟是真困了,脑子难得的不大清醒,直到她端正地坐在自己边上,柔韧飘逸的青丝在自己手指尖流淌缠绕时,才惊觉,这样的行为有多亲密。 贴得好近。 她几乎靠进他怀里。 楚明姣真的……好香。 柏舟动作很轻,半点都没弄疼她,繁星辫他特意学过,花了整整两个月,要知道,他掌控流霜箭入门,也不过才用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让一个外行来盘弄她这金贵无比的头发,还扎繁星辫,除非她不想要头发了。 “我刚才听周沅说,朝里朝外,有许多姑娘都看上帝师了。” 头发交给了放心的人,楚明姣的语气也松懈下来,语调长长的,含着揶揄笑意的甜:“我也才知道,原来朝阳公主还追求过帝师。” 后边一直没有吭声,只是她每吐出几个字眼,他的动作都要在原地停一停。 过了许久。 柏舟为她收尾,用绸缎绑了个别致的蝴蝶状,最后轻轻一扯,就松了手。 她像是骤然得了解放,蓦的转身,通身洋溢着活泼的灵气,像是好奇到了那种抓心挠肝的程度,一连串问题跟着砸向他:“你心仪的姑娘是朝阳公主吗?还是国公府的千金?嗯?总不能是四十八仙门的人吧?” 她真是把明知故问演绎到了淋漓尽致的程度。 柏舟倏地看向她,眼瞳里沉淀着拨弄不开的阴影,那是种显而易见的糟糕情绪,她甚至还从里面看到了懊恼。 他真的很想告诉她,这世上的男人,纵然脾气再好,也并非无事可做,不会随便给女子梳发,她不能一边笑吟吟地缠着他,又一边追问他到底喜欢哪个姑娘。更不能在明知自己有道侣的情况下,接受别的男子这样的靠近。 一时之间,常年高居雪山之巅的神灵甚至都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最叫人恼恨。 “好,你别生气,不想答就不答。”说着安抚人的话,楚明姣直起身,挑挑眉,若无其事地憋着笑,小声嘀咕:“那我不问就是了。” “我们先去第四座石堆勘察了,你接着休息吧。”说罢,她背着手,脚步轻盈地朝周沅那边走过去,两步之后,又停下,伸手爱惜地抚了抚头上精致的辫子,发钗上的流苏跟着颤动。 她朝他回眸笑了笑,眼睛弯成小巧的月牙:“这个,谢谢帝师。” 楚明姣轻轻快快地走了,感觉从他这得来的乐趣比打坐调息,好看的发辫和最新潮的衣裳来得还要多。 她的身影被彻底拉成一道黑线。 柏舟拥被坐着,直起身,靠在另一块石头上闭目,半晌,伸手摁了下眉心。 被她这么一闹,轻轻巧巧几个问题一刺。 半分睡意都没了。 第44章 第四座石堆坐落在矿场最偏僻的一角, 明明四周没有树木与建筑阴影遮蔽,它在放晴的天却完全没有被阳光照射到,从楚明姣他们被卷进来那一天起, 这片角落就充斥着阴冷, 沉郁的不详气息。 楚明姣和周沅到的时候, 白凛和孟长宇, 外加姜家的小崽子姜似,已经围着第四座石堆转了三四圈。 见到她们,什么也没说,只是齐齐皱着眉摇头。 见状, 楚明姣绕过他们,在第四座石堆前转了转, 没多久,周沅也拎着一根木棍过来了,两人对视一眼, 十分默契,闷着头开始各看各的观察。 四座石堆其实外表长得一样, 下面四四方方,越往上越窄,到最顶上,已经只剩尖尖的顶,远远看,像一顶原地拔高而起的帽子,楚明姣屈指敲了敲外表的石块,贴着听里面的回声。 闷闷的杂音。 她退开一点, 走了不短的一段距离,直到感觉快到石堆的中点, 才停下来,灵力在指尖凝成一柄锐利的锥子,这锥子下一刻就朝石堆袭去,带起一道迅疾的破空声。 石堆被凿下来一块。 楚明姣挥手拂去尘土,贴近了去看。那是一条窄窄的缝,只能单只眼睛凑上去看,这种做法十分冒险,因为眼睛不似别的地方,它太过脆弱,同时里面若是有状况,需要很快的反应速度躲避。 几乎就是下一刻,眨眼间的功夫,黑色的羽毛从那道被敲开的缝隙里疾射而来,楚明姣闪开一步,侧身偏过,并起两根手指夹住了那根羽毛。 她没有去管手上的东西,而是立马凝起灵锥,猛的砸在那条缝隙的旁边。 一声巨响。 两道裂隙以这种方式并为一个不大不小的圆洞,这洞很快被里面的守关者发现,漫天的黑羽霎时填充了整个石堆内部,楚明姣借着这极短的时间,远远地瞥了眼里面的状况。 而后转身远离。 白凛与孟长宇看到这情形,走过来,后者问:“怎么样,看到什么了没?我们适才也试过这种方法,可惜位置不对,凿开一个洞,什么也没看清楚。” “看见了。”楚明姣伸手捂着额心,另一只手指了指石堆中心偏后的位置,皱眉道:“那里,是第二道关卡。” “第二道?” “守关者胸前写了个二。” 白凛与孟长宇对视一眼,周沅听见这边闹出这么大动静,也跟了过来,才停下脚步,听到这话,不由接着道:“我这边也大差不差,第四座石堆比昨天小了半截。” 四个人相视无言。 之前楚明姣就分析过,地煞的急切之心不比他们少。 它是从深潭里逃出来的一缕秽气,即便已经生出意识,但被潮澜河镇压千万载,这是事实。它的修为如果高到能放肆横行的程度,就不会用这样的手段蚕食姜家,更不会在将他们卷进来后用四座石堆来检验他们的真实力。 直接挥挥手将他们杀了,该蚕食的蚕食,该夺取的夺取,省时省力,还不必冒险。 为什么不这么做。 当然是因为做不到。 或许它真身出来会给他们造成死亡的威胁,但于此同时,它自己也成了外面诸多长老的笼中之物,所以前期对付他们,耗干他们的,一定不能是它的真身,而是被它cao控,赋予了极大一部分自身实力的其他东西。 像火妖,噬声虫,山里成了气候的其他精怪。 它的真身会留有一部分力量,躲在最后的关卡里,在长老们还来不及出手的一刹那将精疲力竭的他们杀死,继而夺走它觊觎已久的东西,继续潜伏。当然,如果它判断失误,没能将他们耗死,而让他们在最后关头还留有余力拖延时间,那它绝对逃脱不了被再次封印的下场。 可现在的问题是,地煞之前潜伏太久,对每个进祖脉之人的实力了如指掌。 白凛,孟长宇,周沅他们,估计全被套了个干净。 面对他们,它有必胜的把握。 不然它不会去冒这个风险。 除了楚明姣。 但好巧不巧,楚明姣本命剑又出了不为人知的惊天大状况,她最多只能出最后那一剑,不算上本命剑,能出的力,其实也就和地煞估计的差不多。 如果加上灵器自爆,还能提升一小截杀伤力,总的来说,也相当有限。 “前面三座石堆,到中间的话,都已经是第四道关卡了。这是什么意思,真和我们说的一样,前期试探结束了,后面懒得再搞那么多花样了,要两三关之内见真章?”孟长宇回过味来,问。 “不然呢。老底早就被揭了,再试探也试探不出什么花来。”周沅不禁摊了摊手。 楚明姣放下手,额心因为圣蝶而起的涟漪平复下去,她扫了扫石堆,道:“我对山川地脉这方面没研究,你们再看看吧,我回去了。” 回到篝火边,发现柏舟已经醒了。 算一算,连两个时辰都没睡够。 柏舟像是终于从这两天和她各种不受控的发展中抽出魂来,觉得坚决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再面对她时,明明脸还是那张脸,眉眼顾盼间,却显得无端清冷疏远,颇有种不可攀谈的凛然气质。 很明显的变化。 “楚姑娘。”音色仍旧清润,但语调放冷了些。 楚明姣眼珠转了转,回想了下这十几天,也觉得他是时候会做出这种反应了。 她朝他笑了下,没再围着他东扯西绕,也不像先前一样挨他很近地坐过去,远远地靠在一颗直立的椭圆形石子上想问题。从日上三竿到漫天晚霞,夕阳扯下最后一抹余晖时,她才稍微动了动,换了个姿势继续靠着。 白凛等人回来的时候,天又已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