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皇帝商旸/雍容华贵大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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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越虽是个乱搞胡来的混账玩意儿,但人分两面,在自个儿的事业功绩上,她确实干得不错。 她一个刚平定完边疆的将军,领了圣命回来诉职,本来回来第一天就该进宫面圣的,可她被宣宓要给她定婚事的消息气着,把亲卫都甩下了,独自快马加鞭偷摸赶回覃府教训这人,大军则在她之后第三天才正式抵达。 她是偷摸溜回来,可别人也不是傻子,为此,已经有不少言官上折子说她坏话了。 不过覃越并不以为意,她过于骄矜傲慢是一回事,可她手里都有这般强的功绩了,也不能不留点把柄给政敌和皇帝,这种权衡关系分外微妙,除了覃越,谁敢在上司面前这么舞。 梳洗打扮、穿衣熏香,崔钰羞红了脸躲在被窝里睡着,一身爱痕没能爬起来,覃越就被他房里伺候着的小侍童打扮得漂漂亮亮,穿了一身精神的朝服上早朝去了。 上朝对于普通官员来讲算是个苦差事,要饿着肚子早起,地位不高的官员排队排最后,冷风一吹能冻得人直打哆嗦。覃越就不一样了。 无论是覃父生前,还是覃越自己,两位覃将军的位置都在队伍最前边,天冷了有暖炉,天热了有冰盆。如果不是覃父去得早,覃家的荣宠几乎是顶天的独一份。 大家都道武定侯覃逢早逝可惜。这是有由来的,作为钟灵毓秀的宝地,大历经常有仙人出没的传说,总能听到某地某人某日东去修仙的故事,甚至有传言大历的开国皇帝就是个修道中人,历练下凡而后得道成仙。大历子民们深受神明恩泽,自觉大家都是沾了仙气的福,人人都有长寿康健的基因,健壮一些的活到百来岁还能生龙活虎纳个小侍。 偏生覃逢重病加身,反反复复,六十来岁在大历都能勉强称得上一句英年早逝了。 覃越之所以没有在覃逢明知宣宓是她心上人的情况下、还瞒着她娶宣宓的时候暴起伤人,一是因为他是她亲父,爱她护她,从八岁起在军营里把她一手拉扯大。 覃越虽将覃逢视作必要挑战战胜的高山,实则最濡慕爱戴之人也是父亲,无人能胜过他。 再者,虽不知为何有了这段混乱婚约,然覃逢确实并不喜欢宣宓,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意义上。 大历百姓虽长寿,但也没长寿到修仙之人以千来计的岁数,不过是百来岁的年华,自然讲究成亲早,毕竟长寿只是种族优势,伤寒病痛和医疗技术低下也是事实。如果不早早准备孕育,怕是不知能不能顺利养大孩子。 覃逢就是十八成亲,换了两三个继室,直到四十五岁才有了覃越,却撞上征伐年代,很快就领兵出征。小覃越的娘亲难产死的,剩她一个小孩放在家里没长辈照料,老皇帝历桓帝便做主让她在宫里待着。 在覃越记忆里,历桓帝待她极好,她便是和这些大大小小的皇子公主们一并待着长到八岁的,现在这些皇子们人模狗样地喊她覃将军、武安侯,倒是都忘了小时候是怎么跟在她屁股后头喊大姐头了。 总之,覃越并不敬畏他们,只觉得有些烦人。 至于现在最顶头的皇帝,覃越其实也并不怕。 现任皇帝名讳商旸,是历桓帝最小的儿子,是个中庸,尽管最开始被人诟病过身为中庸没有天墘杀伐果决的气度,之所以能登基不过是因为他们那届子嗣单薄,皇子公主里的天墘也都死光了,就剩他一个中庸和三四个地坤,矮个里拔高个,所以才便宜了商旸。 但事实证明,比起大多数性情软绵绵、容易感情用事的地坤,或者冲动傲慢又易怒的天墘,商旸这个中庸当皇帝才是恰到好处地中和了两者的特色,他既敢杀伐果决支持大军出境,也能手段强硬而不失公正地处理朝政,在位十多年下来,把整个大历统治得蒸蒸日上。 于是人人真香,称赞商旸是个好皇帝。 覃越也觉得商旸是个好皇帝,不仅因为年幼时他对她的善意,还因为她在外领兵出征时他多年如一日的支持与偏袒。 现下便是如此,明明下朝后人人各回各家,偏皇帝陛下差了个小太监来请,七拐八拐将覃越请到了御书房后的寝宫,商旸在那里铺了酒桌饭菜,正笑盈盈招呼她坐下吃饭。 皇帝年岁不大,现今不过三十有六,光看表象,还以为他今年二十出头。 历桓帝虽然女儿儿子没几个,但其本人却是个色中好手,他搜集了不少美人,因而子嗣也一个长得比一个出色,商旸便是如此。 大历国花为牡丹,民间年年都会搞活动选出什么知名美人,让其在花朝节时扮做牡丹童子。无论年龄,无论天墘地坤,历届选出来的“牡丹童子”皆是一副雍容华贵的长相,极受大历百姓追捧。 而在京城贵胄间,也有一个不成文的说法:道是民间选出来的“牡丹童子”美则美矣,却万不能放到陛下面前去。 再美的“牡丹童子”放到皇帝陛下面前,不过是珠玉在侧、自惭形秽一词的再现。 皇帝陛下当真才是牡丹仙人转世,锦衣玉食的荣养将他养得极俊极美,身段高挑,皮肤紧致,正值美貌年华。琼鼻挺立,唇红齿白,艳而不俗,美而不妖,尽显大方雍容。虽生了双含情桃花目,眼睛却清凌凌的,眼睫浓黑稠密、长且微卷,忽而矜持地上下一扇,带着贵公子浑然天成的娇气,俨然是位用金银珠宝娇养出的深闺郎君。 若不是在位多年养出了深不可测的气场,你乍一眼望过去还以为看见了谁家太过俊俏以至于父母不舍得嫁出去的掌上明珠。 比起清雅秀丽长相、仿若修道仙人的现任凤后,商旸才更像是大家想象中的正儿八经的凤后长相。 覃越记得他很爱笑,只要一笑起来嘴角边就会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很影响庄严的形象,但是可爱极了。 唔,用可爱来形容顶头上司好像不太好,不过用来形容知己兄长就没什么大毛病了。 “早朝是否太早了?” 这皇帝陛下遣退了下人,开始慰问日常,他一边为覃越盛了碗粥一边告歉:“是否早膳都没吃?先喝些粥暖暖胃,这些菜都是吾让他们新做的,你尝尝味道还和以前一样吗?” 覃越却不能这般放肆,虽然她心底里并不如何在乎,但她嘴上都是十分尊重的。 “谢陛下恩赐。” 毕恭毕敬地嘴上说着,她动作却是捧起碗来咕咚咕咚喝了热粥,确实是没吃什么饭。 商旸眉眼弯弯望着她,显然是被她这言行不一的举止逗乐了,他不强求覃越放下尊崇,只是撩起袖子为她夹菜,嘴上说些“在外打仗辛不辛苦啊?”“衣服能穿暖吗?”之类慰劳的闲话,你要对一个旁观者说他是高高在上、执掌生杀权柄的皇帝,还真是没人敢信。 若不是说出来会冒犯,覃越甚至觉得商旸身为中庸的体贴填补了她早逝娘亲的空缺。 用完一餐饭,商旸拉过覃越的手,捏捏小指,问道:“吾听闻覃夫郎为你定了门亲事?” 这当真不是应该出现在皇帝和臣子之间的行为,可覃越坦然极了,不说这亲密的行为做过多少次,单说年幼时不懂事,她还窝在那时候只是皇子的商旸怀里讨过奶喝呢。 长大后更不用说。 作为一个优秀的皇帝,商旸懂得覃越作为将领的抱负、谋略和胜负欲,批评她的冒进莽撞,褒奖她的勇猛强大,也会心疼地忧虑她在外的吃穿住行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覃越也知道商旸作为一个中庸皇帝治理偌大的国家,与那些暗藏心思的世家、边疆小国博弈时的疲累,便一直旗帜鲜明地站在他这边,掌握三军兵符镇压暗潮下的碎语。 君臣相宜,互为知己。 两人之间总是多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联系,一个天墘一个中庸如此亲近,总归是一种放在别人眼里会觉得不正常,偏偏他们自个两人习以为常、无所觉的关系。事实上,虽说皇宫内殿里被凤后一手把持得密不透风,外人一概不知底细,可宫内私下里还是有人会悄悄谈论覃越将军如此之美、是否会被皇上邀请入幕的促狭话呢。 “是,”覃越托着腮任他碰,“臣父亲过去醉酒时候给臣许的。” 谈到覃逢,商旸的手便微不可查地顿了一顿,总算恢复些帝王本色,淡然地评价道:“你父亲是个莽夫,怎给你定下这门亲事?那厉家落败至此,现今当家的是二房的人,尖酸刻薄为人小气,怎是个好的。” 商旸似乎不喜欢她父亲。 覃越很早就有这个认知,然而她世上最濡慕的便是父亲,虽最喜欢挑衅挑战覃逢的是她自己,却听不得别人说覃逢不好,又不能与皇帝顶嘴,沉着脸转过头去。 商旸抿抿唇,用手指碰碰她的:“是吾妄言。” 覃越不知同他因为这事闹过多少小矛盾了,也习惯了给出台阶下:“那大房出身的厉家公子呢?他如何?” 她知道皇帝陛下手下有非常精干的谍报部门,虽然她的身边一般不会出现。 商旸一噎:“……厉家公子的话尚不好说,不过寡夫养大的,为人似是有些木讷。” 覃越却一拍手,商旸这个做皇帝的都没发现什么特别不好的,那估计厉家公子应该是个不错的小郎君,商旸对她身边许多事都常年处于挑刺状态,他说的木讷估计也严重不到哪里去。 商旸又补充:“你不若还是退了这门亲?吾帮你寻个好的。” “好的?”覃越笑起来,“陛下,臣十五岁那年房里进了人您就开始挑刺,说要找门门当户对的好姑娘好郎君,就算是宣家的四郎您也说他骄矜过头要再察看,非要臣打完仗回来再赐婚,结果挑到现在,您有一个看得上眼的吗?” 宣家的四郎便是宣宓,当年覃越看上宣宓后第一时间便同自己的好兄弟商旸说了,谁知道事情一拖就变成这样呢。 提到此,商旸有些心虚,他是知道覃越和宣宓那档子破事的,或者说当初这两人能搞成错位的爹女关系就有他的手笔,但他一直坚持覃越值得最好的,宣家的宣宓还配不上。 商旸道:“总之自有吾帮你再相看的,你还这般小,不必焦急。” 作为明君,他其实忙得要命,陪覃越用了早午的膳食,便又要回去办公了。这次他还要出宫一趟,到郊外皇庄看看新研发的农作物。 临别前商旸掐了掐覃越的脸,嘱咐道:“宫里要给你办个小型的庆功宴,算是家宴,你只管喝酒吃菜,别的不用在意,让人好生伺候着。” 他絮絮叨叨絮絮叨叨,明明只是嘱咐几句,却越说越多,覃越虽然早就习惯了他对她的亲善,但有时候也会想商旸比起兄弟太像爹爹了,总是担心这担心那,觉得她一出门就要吃亏,偶尔还感觉他有一种强占有欲,恨不得她身边所有的东西都要换成他给的。 覃越不好直说,只囫囵点头,送走了皇帝陛下。 侍女把这位立功的武安侯领到御花园,去参加凤后大人携一众妃嫔、皇室宗亲给她举办的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