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忘不掉你啊

    时间比较紧，草草地做完一次之后，苏天翊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就没在房间里看见时青。

    时青站在走廊里，听面前的陈光说完话，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颈，苏天翊的父亲今天要回来了。

    这次来见苏天翊的爷爷，时青的心理压力已经很大了，现在乍然要见苏献明，心里忐忑倒也罢，主要是犹豫，也许人家做父亲的，未必想见一个跟自己儿子鬼混的男人呢。

    更何况时青刚跟苏天翊做过一次，千叮咛万嘱咐，那小子还是在他身上留吻痕了，这要是让长辈看见了，心里不知道会怎么想。

    “伯父他，为什么会回江城啊？”时青客气地对陈光询问道。

    陈光叹了口气，面露难色，他小声对时青提醒：“三个月前，首长本来是要留在北京给少爷过生日的，但是少爷没回家……”

    “哦，我大约明白了。”时青打断他的话。

    苏献明在百忙之中抽空陪小儿子过成年礼，结果苏天翊却在十八岁生日那天陪着时青，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娘，这让苏献明一个做父亲的怎么不伤心。

    既然这样，时青就更不能待在这里了。

    他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楼梯，问道：“苏老爷子午睡还没醒吧？”

    “还没有呢。”陈光回道。

    “那我就不上去告别了，请您帮我跟老爷子说一声，我有事先走了。”时青淡道。

    “您不跟少爷告个别吗？”陈光担忧地问。

    “他现在应该还在洗澡，等会儿我给他发个信息就可以了，我先走了。”时青说着就准备离开。

    “我送送您吧。”

    陈光一路将时青送上车，并叮嘱司机，一定要将时青安全地送到家。

    苏天翊站在自己房间的窗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没有拦着时青离开，也不能去拦，他爸在三个月前去外地了，最忙完事准备回来。

    苏天翊本来想借着回江城，躲过他爸的责问，可谁知，他爸竟然一路赶回了江城。

    沉闷的雷声在头顶响起，厚重的乌云下隐隐蕴含着风暴，盛夏时节的江城，雨水很多。

    看来，一场暴风雨要来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苏天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那是时青给他发过来的，跟他解释了一下离开苏家的缘由，又叮嘱苏天翊好好地跟他爸谈谈。

    苏天翊殷红的嘴唇勾起一抹暖笑，他给时青回了一条消息，手机还没放下，一辆商务车直接驶进苏家大院里。

    楼下的陈光站在车前，对车上下来的男人敬了个军礼。

    苏天翊将手机搁在桌子上，心沉进谷底。

    苏献明下车之后，走路带风，脸上寒气逼人，他毫不犹豫走进二楼书房，苏天翊也紧张地跟了进去，书房的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不出片刻，厚重的书房门也挡不住里面铺天盖地的怒骂声。

    虽然今天苏天城跟顾文华都不在家，但是老爷子在啊，陈光丝毫不敢懈怠，连忙去找老爷子。

    他还没敲门，就见老爷子的房门敞开着，他坐在阳台的摇椅上静静地喝着茶。

    “首长，您快下去看看吧，少爷他……”

    陈光话还没说完，苏镇远就摆摆手，“我都看见了，天翊他确实该打，怎么能顾着爱情就忘记亲情呢，等过一会儿我再去劝。”

    陈光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镇远看着他阳台上种的绣球花，摇着脑袋叹息道：“天翊对时青那孩子啊，太上心了，喜欢可以，但是不能一心扑在人家身上啊。”

    “您不是挺喜欢时先生的吗？”陈光有些好奇。

    “喜欢那也没办法啊，他又不是个女孩子，原本还想着，有他在，能让那小混球收收心，这下好了，天翊整个人精神都不对劲，我们仨坐一块儿的时候，他眼神一个劲儿地往时青身上瞟，目光闪烁，心里不安呐。”苏镇远止不住地叹息。

    他孙子从小桀骜不驯，怎么人生第一次遇见爱情，就变成了个懦夫呢？

    “在北京的时候，我们也发现了，少爷莫名其妙地就会很慌张和害怕，恐怕是，上次时先生离开北京，给少爷造成了心理阴影吧？”陈光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苏镇远站起身，“到时候找个心理医生给看看吧，我们赶紧下去，献明动手没个轻重的。”

    “我就知道，您还是心疼少爷的。”陈光连忙乐呵呵地上来扶苏镇远。

    可等俩人走到二楼的时候，简直被眼前的景象看呆了。

    书房的门只剩一半还挂门框上，苏天翊捂着肚子，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倔强的双眸紧紧地盯着书房里的苏献明。

    二楼的佣人吓得愣在原地，恨不得当场化成空气。

    “你把你刚刚说的话再给老子说一遍！”苏献明怒不可遏地吼道，他拿着马鞭走到门口，脸被气到通红。

    苏天翊嘴唇哆嗦了两下，凤眸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怯懦，他爸又甩了他一巴掌，白嫩的脸颊rou眼可见地肿了起来，这倒也罢，他耳膜都嗡嗡作响，脑中更是混乱一片。

    “行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我当年是这么教育你的吗？”苏镇远满脸心疼地走过来，把苏天翊护在身后。

    苏献明将手中的马鞭甩进书房的沙发里，苏天翊的眼眸藏在碎发下，嘴唇颤抖不已。

    “爸，你怎么不问问苏天翊刚刚说了什么！”苏献明想起刚刚苏天翊的话，他都恨不得再踹他一脚。

    苏镇远疑惑地看向苏天翊，苏天翊捂着发疼的肚子，抬起眼眸，失神地说：“爷爷，我想跟时青结婚……”

    苏镇远和陈光均是一愣，苏天翊有这个想法他们是知道的，但是他怎么能把这个想法当着他爸的面说出来呢，那不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吗？

    苏家娶一个男媳妇过门，传出去都要笑掉大牙。

    “你还敢说！”苏献明咬着后槽牙，登时就要冲上去揍苏天翊。

    苏镇远连忙手疾眼快地拦住他，厉声制止：“就不能好好地跟孩子讲讲道理吗，当着我的面你还敢打他！”

    苏天翊站直了身子，转身离开。

    “大晚上的，都准备吃饭了，你去哪儿？”苏镇远连连问道，一边问，还得一边拉架，生怕苏献明又压不住脾气。

    苏天翊一句话没说，笔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苏献明指着他的背影骂道：“敢出这个家门，你就别回来！”

    时青坐在车里，闭目养神，车窗外的雷声越滚越大，可雨却丝毫不见落下，沉闷压抑地让人不舒服。

    离他家还有一段距离时，时青的手机忽然持续震动起来，他不耐烦地睁开眼睛，把手机拿了过来，看见来电显示的那一刻，他瞳孔骤然一缩。

    窗外的天空渐渐黑沉，将时青心底的那点儿光尽数遮蔽。

    他指尖颤抖地滑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朵边，“喂，婉婉。”

    “你回江城了吗？我想见你，我……”梁婉带着哭腔，话都说不出来。

    时青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我回来了……你别哭……司机，麻烦你转道送我去一个地方……”

    梁婉坐在小酒馆里，手边的酒杯里只剩下几粒冰块，她长得漂亮，气质温婉，脸上画着精致淡雅的妆，微红的眼眶我见犹怜，她放下手机，又问酒保要了一瓶威士忌，旁若无人地喝了起来。

    三杯酒下肚，她心底的悲伤似乎再也绷不住了，伏在吧台前，单薄的身躯颤抖地抽泣着。

    酒保见状，擦了擦手里的酒瓶，准备安慰一下这个漂亮的小姐。

    可他刚走到梁婉面前，一个清雅的男声响起，“婉婉……”

    那声音带着不确定，又带着一丝不忍，听得人心酸不已。

    梁婉闻声抬起头，循到声音来处，时青清冷矜贵的面容映入眼帘，他和梁婉记忆中的那个人丝毫没有偏差，沉积在心底的思念瞬间夺眶而出，将视线浸润至模糊。

    她的眼泪看得时青喉口发胀，他站在原地，连走向她的勇气都没有。

    梁婉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她喝了太多酒，脚步虚浮，脚下一个没站稳，快跌在地上的那一刻，却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怀抱却带着陌生的气味。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时青。”梁婉拽着他的衣服，将脸埋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她情绪低迷的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时青毫不犹豫地赶了过来。

    今天有雨，小酒馆里的人不多，优雅的音乐将人心底压抑的情绪完全催化了出来。

    时青抬起手臂，轻轻地抱着她，看着在他怀里哭泣的女人，他心里愧疚万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梁婉。

    “别哭，”时青拍了拍她的背，声音颤抖无比，“为什么喝这么多酒啊？”

    “半年了，我还是很想你，还是忘不掉你。”梁婉哭得声嘶力竭。

    时青心里难受得喘不过气来，他看似安稳的一切，都是弄虚作假，唯独他和梁婉之间的感情，却很真。

    他们在一个咖啡馆里结识，那个时候时青正和客户谈一笔生意，梁婉忽然拿着手机笑吟吟地走向他，说自己的手机没话费了，能不能请他帮忙充个话费，事后转账给他。

    肆意的笑容遮不住她眼底的狡黠，鬼精灵一样，十分可爱，时青对她微微一笑，答应了她的要求。

    他心里明镜一样，怎么会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你情我愿罢了。

    他和梁婉就这样相识，在相处中暗生情愫，再到后来公布恋情，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若不是苏天翊突然出现，时青还打算娶她为妻……

    “我……”时青喉口哽咽，他温柔地哄道：“先别哭了，对眼睛不好，眼睛哭肿了明天就不好看了。”

    梁婉抬起头，眼中泪花闪烁，“时青，你对我是不是还有感情，如果真的没有，你就不会来见我。”

    时青眼中闪着局促的光，梁婉是他曾经属意的相伴一生的对象，他怎么可能对她没感情，更何况，他跟梁婉分手并不是他的本意。

    “事情已经这样了，往前看，好吗？”时青艰涩地说。

    “我没办法，我走不出来，半年了，时青，我真的走不出来，”梁婉的哭声震人心弦，“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我做错什么了？你能不能告诉我。”

    一旁看戏的酒保咽了下口水，心里止不住地腹诽，眼前这个男人看上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小姑娘的事了，害人家哭得这么伤心。

    “你没有做错，是我不好，是我，我……”时青都说不出口，出轨这件事，无论出轨的对象是男是女，都是不对的，可是出轨到同性身上，这他妈谁能遭得住！

    “那是你的本愿吗？你怎么可能喜欢男人。”梁婉紧紧地盯着时青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异样的神情。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她也怕引人注意，伤到时青的面子。

    时青愣住了，梁婉一直都很懂他，当然知道他的本性，时青从小家规森严，出社会之后，更是严于律己，哪怕接触了很多不堪的层面，也从来没把自己变成一个不堪的人。

    可以用出淤泥而不染来形容。

    他的本性也绝对不是个同性恋。

    时青很想跟她说，这件事他是被苏天翊那个王八蛋强迫的，他并不是心甘情愿地出轨，可要他怎么说出口呢？一个大男人给另一个男人强迫了，他以后恐怕都抬不起头。

    “时青，你不是自愿的是不是？”梁婉瞬间捕捉到他局促不安的神情。

    “婉婉，你听我说，你不要管这件事，也不要参合，离我越远对你越安全。”时青抓着她的胳膊，严肃地说。

    看见昔日爱人受难，甚至想到他和自己的分开不是自愿，让梁婉怎么都接受不了，能遇见时青，并得到他的爱，俩人的感情也一直很好，却被人突然搅黄了，她怎么甘心。

    她正欲开口，一道清爽的少年音自门口响起：

    “时青！”

    那声音中夹杂着震怒和难以置信。

    时青呼吸一滞，僵硬地转过身子，看向从酒馆门口冲进来的苏天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