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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穿了一件暗青色右衽缺骻长衫,外罩同色长坎肩,踩一双黑色软靴,腰间缠蹀躞带,上面坠了一把短匕首,一条暗红丝绦,一个绯色香囊,但青丝半挽,并没戴时下大周男子之中流行的幞头。所以乍一眼以为是位俏郎君,第二眼却已经知道是个美娇娥。谢瑶径直走到母亲跟前,对着她抱了个拳,叫了声“阿娘”。谢夫人捏了捏眉心,正要开口训斥,却听裴菀道:“今日谢小娘子这一身男装既穿出了少年的英俊,又不失女子温婉柔韧,回去我定要和圣人说上一说,以后这洛阳城中女子们穿衣的风向大概就立马要变了。”说罢,用手中扇柄掩嘴一笑。谢夫人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是干笑了两声,眼睁睁地看着两个穿得不男不女的女娃大摇大摆地出了大门。谢瑶跟着裴菀上了马车,也并不问她要去干什么,屋里闷了许久,这一出门甭管去哪儿,只要能透气就成。可她万万没想到,裴菀带她去的地方竟然是紧邻东市的平昌坊。平昌坊北临东市,南靠长宁坊。每三年一次科举,外地学子来京赴考时,大多租住在长宁坊,为的就是顺便逛一逛平昌坊。若能有幸见一见京城中最顶尖的头牌最好,若没那眼福,瞧一瞧美貌胡姬也不枉此行。说白了,平昌坊就是专门让有钱人花钱嫖.娼的地方。有人一掷千金为红颜,有人为见知己打破头。但无论如何,却不该是她俩来的地方。下了马车,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上,面对整齐的一出出挂着匾额标着名字的宅子,裴菀看着谢瑶脸上的踟蹰,揶揄一笑,“如何?怕了?我可是听说永安寺那夜谢小娘子老谋深算,坑了侍女敲锣,又唬了侯夫人撑腰,很是威风啊!”谢瑶正了正神色,睨她一眼,“谁说我怕了?我只是在想,你若早告诉我今日是来此处,我当将那个幞头戴上的。”裴菀戏谑:“若要忧心这个,你大可不必,这平昌坊中不仅有美貌歌姬,也有不少娇嫩小倌,京中贵妇也有不少来此消遣的。你若想见识,我便替你叫两个来。”若论脸皮,如今的谢瑶自然比不过裴菀,闻言脸颊微红,正要反驳,却见不远处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一晃,进了一处宅子。她语气微窒,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话音一转,道:“我看那家不错,去瞧瞧如何?”裴菀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那处宅子门楣匾额上写着“玉楼春”三字,这玉楼春正是这处院子中“假母”的艺名。她敲了敲手里的扇柄,眉目流转,说不尽的风流韵味,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谢瑶若没看错,刚才进了那家“玉楼春”的,当是徐行俨。这小子,没想到他没回兖州,却是逛进了花楼。第十一章谢瑶之前没来过这种地方,没想到和自己想的不大一样。入了宅门就有人婢女迎接,那婢女穿着半袖襦裙,低声细语地向她们介绍院中景致,以及路过的哪个院子住了哪位娘子,什么本事最拿手。宅子内房舍错落有致,小桥流水,假山刻石,雕栏玉砌,曲径通幽,处处都可见心意。来往婢女仆人举止有礼,见到客人恭敬避让,欠身作揖。两人走着,裴莞给谢瑶介绍这玉楼春里的头牌,在整个京城也是大有名气。谢瑶问:“这位娘子可是弹琴跳舞十分拿手?”裴莞笑道:“看来你们谢家家风确实很严——这平昌坊里随便拿出某个宅子里的头牌,文采都足以超越那些京城贵胄中的闺秀才女,不过这里的女子们都缺了身份,没投了好胎罢了。”说到这里,她的笑容就有些淡了。谢瑶一挑眉:“你这话不是直接迎头给了我一棒槌吗?”裴莞咯咯娇笑,一双星眸耀目,晃得谢瑶眼花,若男人见了,大概骨头都要酥了。“你那头衔,得记我一功,这事儿回头再说,我今日约了人,已经看到他了,过去我引荐你们认识。”她说着,朝前面抬了抬下巴。谢瑶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去,就见一个穿着蓝绸圆领缺骻长袍,腰配流苏美玉的年轻男子,正挥着手里的折扇朝这边打招呼。裴莞挥退领路的婢女,招呼谢瑶跟上,径直朝着那男子走去。到了跟前,裴莞先和那人说笑两句,才错开步子露出身后的谢瑶,对他说:“这就是上次跟你提起的谢小娘子,”而后又笑着补充一句,“洛阳第一才女。”谢瑶觉得脸都丢到没得丢了,不理裴莞的埋汰,朝对方做了个揖:“在下谢瑶,才女什么的,若再提我就要钻地缝里了,郎君直接唤我名字便是。”男子露出恍然的表情,抬手回礼笑道:“在下方墨轩,表字怀素。原来是谢娘子,失敬失敬,能跟裴舍人一起堵了东市半条街的,怎能不称才女?”谢瑶无言以对,裴莞及时接过话,笑着说:“行了,若再调侃,今日她该后悔跟我出门了,宴席可摆好了?人请到了吗?”方墨轩哼了一声:“难得能让裴舍人托付,小的还能不尽心尽力办好?一切都妥帖了,你且放心,只是我怕只请他一人那人会多心,就多拉了几位一起来……对了,我前两日刚结识了一位兄台,当真是位能人,可惜他无意于官场,只想回乡下种田。”他说着摇了摇头,表情很是惋惜,“不过他想从我这里讨个东西,就被我顺手给坑来了,你若想替陛下延揽人才,这可是个机会。”裴莞跟着他进了最近一座雕花阁楼,笑骂:“你可真是够混账的。”方墨轩在楼梯上扶着栏杆倒退着走,晃着折扇笑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罢了。”谢瑶跟在两人身后听他俩闲扯,掰着指头数着京中的贵人,走上楼梯时终于想起来哪家姓方了。说起来裴菀和方墨轩还是表亲关系,十几年前裴菀的祖父得罪还是皇后的当今圣上,全家获罪,男子或砍头或流放,女子没入贱籍,那时裴菀还在襁褓之中。她跟着母亲在掖庭长大,偷偷识字读书,看尽冷暖,终因契机被女帝发现才华,收在身边做事。方家是裴菀舅家,当年在裴家获罪之后大门紧闭,不发一言,最终顾全须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