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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说,赈灾的事儿办妥了,因很快是夫人的忌日,特意告假回京。”继后看了一眼窗外,夕阳西下,眼看着就要天黑了,等她走到宫门口,只怕宫门都已经下钥了。于是叹了口气:“你去告诉他,天色太晚,明日再见吧。”珍儿劝道:“娘娘,老爷风尘仆仆,破例一次又如何?”继后轻轻摇摇头,至少在外人面前,在皇上太后面前,她要表现得与当初的弘历一样自律:“本宫是皇后,更要遵守宫规,免得落他人口舌,去吧。”宫女又朝她拜了拜,然后出门去了乾清门外。一名两鬓微白的男子正在门口候着,似因心事重重,故而双手背在身后,不停来回走动,见宫女来,急忙迎了上去,没在她身后看见女儿的身影,流露出巨大的遗憾之色。听完宫女的话,他长叹一声:“天意,天意啊。”宫女见他神色古怪,便问:“大人,您这是怎么了?”那尔布不言语,忽然朝承乾宫的方向跪倒,深深伏下,含泪哽咽:“老臣本想见娘娘最后一面,可惜见不到了。只好遥祝娘娘,从此平安顺遂,福寿康宁。”他语焉不详,说得宫女心跳如鼓,等他一走,就急匆匆往承乾殿赶,务必向继后汇报这个情况。与此同时,养心殿外,两名男子,剑拔弩张。“交出来!”弘昼拦在海兰察面前,冷冷道,“把参那尔布大人的奏折交出来!”“弘昼,你是不是疯了?”海兰察古怪看他,“这可是呈给皇上的奏章!”弘昼竟直接动手去抢他手里的奏折,然而海兰察一等一的武士,他手里的东西是那样好抢的?见武力行不通,就开始言语上威胁:“不过是诬告罢了,你可别忘记,污蔑孙大人的祸首可是被斩了!”海兰察也不是吓大的,一挥手:“让开!”弘昼还要与他纠缠不清,门内忽然传来弘历一声:“海兰察,进来吧!”海兰察快步而入,身后,弘昼一咬牙,追了上去。奏折很长,弘历看到一半就丢下奏折,怒道:“好一个那尔布,什么财不好贪,竟把主意打到赈灾粮上去了!”弘昼忙解释道:“皇上,那尔布大人素来矜矜业业,廉洁奉公,此事必定是诬陷,请皇上给臣弟一点时间,让臣弟彻查……”“诬陷?”弘历冷笑打断,“他每日放出的粥几是清水,引发灾民暴动,死185,伤500余人,这也是诬陷吗?!”弘昼哑口无言。弘历冷哼一声,将目光投向海兰察,下令道:“即刻将那尔布下狱,命刑部严审!”海兰察:“嗻。”承乾殿内。继后仍坐在窗户旁,一如昨日的位置,一如昨日的傍晚,唯一不同的是……她手里的护膝已经缝好了。昨日宫女带回来的消息,让她心事重重,一晚上睡不着。既睡不着,也就不再勉强,索性起床继续缝着手里的护膝,琢磨着天一亮,就将阿玛叫过来,然后将护膝给他。护膝是最好的料子,上头没什么花纹,只在背面绣了两个字——平安。她对这个父亲的要求不高,倘若他真是一个有本事,有能耐的人,也就不会让妻子早死,女儿一个人在宫里头厮杀的头破血流了……“平安就好。”继后握紧手里的护膝,喃喃自语,“平安就好……”“娘娘!”珍儿从外头冲进来,“娘娘不好了,老爷,老爷下狱了!”哒——护膝骤然落地。第一百五十一章取舍弘历终于放下手里的奏折,淡淡道:“皇后,你失态了。”继后跪在地上,额头贴于地面,保持这样的姿态,已经许久许久了。“你说你阿玛是冤枉的。”弘历叹了口气,走过来扶她,“灾民砸烂了赈灾厂,他与九名赈灾的官员束手无策,闹到不可收拾,以至伤亡无数。朕派去彻查的官员,发现粮仓里刚拨下的粮米,不足原本三成之数,你告诉朕,谁冤枉你父亲?是灾民,是御史,还是……朕?”继后猛然抬头,盯着弘历道:“皇上,二十多年来,我阿玛不懂升官发财,不懂汲汲营营,皇上怎么说,百姓怎么需要,他便怎么办事!三年前直隶河堤决口,他只是途径而已,却留下帮助当地官民,最危险的时候,甚至亲自下河堤,用沙袋,用他自己去堵决口!您说说,这样一个人,会去贪污百姓的赈灾粮吗?”弘历愕然。“皇上。”继后忍不住落下泪来,惨然哀求,“臣妾求您,给他一次机会,再查一次,好不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所以你答应她了?”寿康宫里,太后头也不回的修剪着盆栽。弘历楞了一下,苦笑道:“朕还没说完,太后就猜到了。”“有什么难猜的?”太后笑了起来,慈眉善目,“皇帝,后宫不干涉政务,你最反感的也是这点,可你却容忍皇后哭诉,是不是说明,你打心底里相信,那尔布是无辜的。”“事实亦是如此。”弘历淡淡道,“弘昼连同刑部多番查访,证实早在赈灾粮到粮仓之前,便被层层盘剥,那尔布无米之炊,如何赈灾?”咔嚓一声,金剪子将一朵茶花剪了下来,太后冷冷回头:“那又如何?”弘历一楞:“太后有何看法?”随手将那花那剪弃到一边,太后缓缓走到椅前坐下,极冷静道:“那尔布忠正有余,能力不足,光是浙东一带,粥厂设下126个,偏偏只有他的粥厂出了事。当他发现灾民闹事,非但控制不住,还让局势迅速蔓延,灾民死伤无数,引得朝野震动。若人人都和他一般无能,大清要乱成何等模样?”她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弘历盯着她:“……太后想让朕杀了那尔布?”太后微微一笑,反问他:“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屋子里燃得是檀香,桌子上贡着的是弥勒佛,就连墙壁上,都挂着观世音大慈大悲的画像,看着太后脸上慈祥的笑容,弘历觉得心中有些发凉。“您常年吃在念佛,就算宫女太监犯错,也不肯轻易责罚。”他缓缓问问,“如今一个明显被冤枉的忠臣,您却劝朕杀了?”太后叹息一声,似一个老母亲教导自己年幼无知的孩子:“皇帝,你若不杀那尔布,就要彻查这桩案子,就得惩治更多人,包括你的皇叔、堂弟,甚至上千赈灾官员。粮食从他们的手中流过,一点一滴,如同沙漏,剩下越来越少。”皇叔?堂弟?弘历终于明白了过来,太后是慈悲的——她只对自己的亲族慈悲,只要能保下那群贪墨了赈灾款的皇亲国戚,牺牲个把个奴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