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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儿的惊呼。“哎呀呀!刘巧翠你过分了啊!怎么能骑你婆婆身上打咧?身下都是冰茬子,换你躺躺看?”“婆婆?哼!她早就不是俺婆婆了。这个老虔婆!俺在这个家时受够了她的气,只是打几下还便宜她了!”舒建强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撂下柴担,握着扁担“哐当”踢了一下门。大伙儿见这家的当家人来了,忙让出一条道。刘巧翠骑在老太婆身上打得正痛快,忽见嘈杂声没了,下意识地扭头看。“建、建强……”舒建强脸色沉沉地盯着她,一步步逼近。“建强你听俺说,俺不是……”“滚!”舒建强大吼一声,扬起手里的扁担朝刘巧翠狠狠拍去。刘巧翠身子一缩,躲过了第一下,却没躲过第二下,哎哟哟地摔在雪地上。“老、老二。”舒老太缓过气,鬼哭狼嚎地命小儿子把刘巧翠这个贱女人宰了,“这臭婊子在你最困难的时候跟人跑了,现在又带着那边一对拖油瓶跑来俺们家耀武扬威,还敢骑在俺身上打,不出这口恶气,俺、俺不活了……”刘巧翠一听,顾不上身体的疼,连忙从地上爬起,带着那对继子女,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老舒家。今天她本来是来看一对子女的,又怕现任丈夫反对,就主动带上了继子女。哪成想,亲闺女居然席卷了家里的财产跑了,不跑则要被她奶逼着嫁去江对岸给个嗜酒成性的老男人做童养媳。一时间,心头酸酸涩涩,说不清闺女这一跑,到底是幸或不幸。“娘——娘——”舒宝贵见她要走,磕磕绊绊地追上去。“宝贵!你给奶回来!”舒老太顾不上嚎了,爬起来抱住孙子,眼里淬毒一般,指着跑远的女人恶狠狠地说道,“她不是你娘,你娘早死了!”舒宝贵趴在他奶肩头哭闹不休:“娘——我要娘——我就要娘——我娘没有死——奶你骗我——哇——”舒建强手里的扁担落了地,双手抱着头,颓丧地倚着墙根滑坐在地上。看热闹的社员这时候纷纷散了。一场闹剧,却也是一场悲剧。盈芳提着医药箱,缓步走在弄堂里,思绪有点缥缈。老舒家发生的闹剧,很快传遍了近山坳。给正在公社门口打糍粑的妇人们提供了一个新谈资。听说盈芳当年被收养时,身上还戴着一枚金锁,八卦之火燃得更旺了,逮着空就围到盈芳身边问:“盈芳,你还记得金锁长啥样吗?给我们说说,哎呀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没见过纯金打造的平安锁咧。”“你脑袋被驴踢了啊?盈芳那会儿才几岁?哪里能记得金锁的样子。依我说啊,舒家老太婆真不是个东西,明明是建军俩口子收养的,她一个当奶奶的把东西收了去,还瞒了这么多年。要是早点知道的话,兴许还能找到盈芳的亲生父母……”“可不是,白白耽搁了这么多年!”“如今知道也没辙了,金锁不是说被舒彩云拿走了,那丫头真够狠的,不仅带走全家老小的户口簿,还卷走了家里所有的财产,连本该是她堂阿姐的金锁都不放过……”“还不是随了刘巧翠的性子,有其母必有其女呗。”“我看是随了舒老太的性子,一样的自私自利……”唠八卦的人,不时还投给盈芳一个同情的眼神。好似她本该可以早点找回亲生父母、享受有钱人家的生活,却因为舒老太的自私和舒彩云的狠辣,生生断了这个机会。盈芳被她们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见燕子姐弟俩在冯美芹的指点下,像模像样地打完了计划好的糯米糍粑,心里一阵愧疚,赶紧过去拎桶、提竹篮,火速撤离八卦现场。张家二老早在她回去前,就从饶舌的张红嘴里听说这个事了,担心徒弟心里委屈,不等后天的到来先宰了一只鸡,中午白切鸡加鸡杂羹,可把姐弟俩高兴坏了。齐齐下筷子夹鸡腿,不约而同地放到盈芳碗里:“姑,你吃。”二老本见状,本想呵斥的话咽了回去,笑呵呵地说:“这就对啦!一家人就该相亲相爱。”盈芳有些明白二老的用意了,喉口一阵哽咽。第240章橄榄枝其实村民们说的那些,她并不在意。一则她已经不是原来的舒盈芳了。二则,即便在意,如今剩下的也就几分意外和释然了——当年恐怕不是被身生父母恶意抛弃或是吃不饱饭丢弃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哪怕金锁没被舒彩云拿走,一时半会让她上哪儿找血亲去?干脆不去想这个难题。“师傅、师娘,我和书记说好了,明儿下午,公社的磨盘借我们用半天,燕子说半天够了。”燕子在一旁用力点头:“够了够了!又不要磨很多,够咱们一家过年用就好。”张有康笑着道:“磨豆腐我们俩老就不在行了,你们小年轻有冲劲,放你们自己去,人手不够就找阿九帮忙,我已经提前和他打过招呼了。”事实上,不仅向九,和向九交情好的那拨年轻小伙儿都来了,姑娘家磨豆腐这可是稀罕事,说白了都是冲着燕子姑娘来的。盈芳有对象并且已已扯证这是全大队都知道的事,但老张大夫家的孙女还单身啊,尽管家在省城、工作在省城,但谁说城里姑娘就一定不能追呢?不管追不追得上,好歹能表达一番仰慕之情啊。于是,腊月廿五下午,公社磨坊里人挤人,除了围在圆心里的盈芳姑侄仨,其余清一色的青春洋溢的壮小伙儿。就连冯军达都跑来凑热闹了。许丹的事情曝光后,他被上头勒令退出了红小兵,听说是临时被提为代副主任的周新国一手批复的,大抵是惩罚他没有积极主动参加组织活动吧,想让他痛哭流涕地跪在上级面前坦诚自己的错误、并且为重新加入红小兵而付出各种各样的努力。搁以前,他还真会这么做,然而经过许丹这件事后,忽然领悟到——并非所有的红小兵,都是正义的象征。倘若这件事不是发生在他的家乡、假设查抄的对象不是他认识的老同学,他也会像其他红小兵一样,高喊着口号,对着舒家的院门砸啊拆啊,闯进去后打砸一切可以打砸的东西——只因上头说这家是造反派、走资派,藏了禁止收藏的东西。然而,这件事发生在他家乡,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让他认清了许丹的真面目、看清了红小兵在某种程度上的糊涂。退出就退出吧,大不了回家种地。打从迷上染色植物的研究,冯军达对种地没有以前那般排斥了。再不济就去上学。加入红小兵后,奔东闯西搞串联,都没机会认认真真坐在教室里听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