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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狼今夜指不定会下山。它行事如此莽撞,待会儿若稀里糊涂闯进来,那她真是有苦难言有气也无处可泄。最后摘下左腕的手环放在干净衣裳上,长发用一根木簪挽住,奚念知踏入水中。难得放松,她轻舒一口气。渐渐地,热水氤氲的水雾将她脸颊都染红了。用手捧水轻泼在脖颈,奚念知有一声没一声地哼唱着,这是京城耳熟能详的歌谣,但闺阁里的姑娘家是万万不敢唱的。左右这儿天高皇帝远,没人听得见。靠在木桶边,她轻轻闭上双眼,有些乏了。离家快要足月,京城至今没传出任何讣告,她紧绷的神经已经慢慢平复。她相信直觉,也差不多已经认定大灰狼的身份……室内陷入沉寂。许久没有传出水花激荡的清脆声,也没有侬软清甜的歌声。再煎熬半晌,祁景迁熬不住地露出一只眼睛,往外看。朦胧温暖的烛光下,她似是靠在木桶睡着了,挽着的发丝有些松散,几缕半湿的黑发垂落于半空。有木桶遮挡,他只能看见她小半截纤细光滑的脖颈,这肯定还不到需要他“负责”的地步。眼睛飞快看木门,栓了。再看窗,扣了。很好,插翅难逃。祁景迁烦躁,看来只能等她沐浴更衣后再另做打算。视线收回之际,一点亮光陡然吸引住他眼睛,那是一把钥匙,狼大铁笼的钥匙。是了,她哪怕睡觉都戴在手腕,可沐浴的时候总不能还戴着啊,妙哉!人算不如天算,祁景迁激动得微微发抖,这叫什么,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第二七章天赐良机,这若抓不住,真真是废物!祁景迁心中暗喜,动作却十分警惕。依次从床底轻轻挪出前爪、脑袋、身躯、后爪、尾巴。他折身绕到她视线盲点的背面,慢慢踱步靠近。血液似乎都开始沸腾了,短短的路程,仿佛走了漫长的时间。终于到了!萦绕在鼻尖的那股香味由淡转浓,熏得他脑袋晕晕乎乎的。祁景迁瞄着她,半站起身,将两只前爪搭在高凳。手环钥匙乖巧地躺在浅绿衣裙上,他又飞快瞄了眼那姑娘,很好,没什么动静。仰高脖颈,伸长前爪,努力地去够……“唔!”突然,一声浅浅的呓语传来。祁景迁吓得够呛,猛地放弃举动,迅速匍匐在地。半晌,不闻动静,他小心翼翼地仰眸去看,松了口气,原来虚惊一场,不是那姑娘醒了,而是她无意中发出的一声呢喃。爪垫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祁景迁摇摇头,重复方才的整套动作。室内静极了,他用爪子慢慢把钥匙从高凳中间往外挪,努力不发出一丝声响。很好,唾手可得了。眼睛生出星辰般的光辉,祁景迁兴奋无比。朕装狗的生涯不过短短两日,便要顺利结束。这种速度,敢问还有谁?也就只有朕有这般实力和气运了!张嘴,祁景迁欢欢喜喜地叼住彩环,恨不能原地转上三圈。狼大啊狼大,朕终于能带你回家了。低调地甩了甩尾巴权当庆祝,祁景迁高兴完了,有些懵地望了眼紧拴的门,又看了眼紧锁的窗。叼着钥匙蹲坐下来,他纠结的目光在门和窗上来回转换。若使出全力,这些雕虫小技自然难不住他,可开门开窗绝对会发出声音,这就是个很大的问题了。要不朕把她敲晕?目光定定盯着她后脑勺,祁景迁开始寻找称手的工具。屋里自然没添什么家具,扫来寻去,也只有两把高凳与一条长椅,他哪抡得动?可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得不偿失!怎么办?以她这般讨人厌的细腻性子,醒来后肯定会有所察觉,他不能抱有任何她会忘记钥匙的幻想。就算躲回到床底,也并不十分安全。到底是铤而走险开门,还是躲到床底等待时机?犹豫的一刹那,水声哗啦,一只洁白无瑕的玉臂蓦地从水中伸出,她没有扭头回看,只是凭感觉触向高凳上的巾帕。这是准备出浴了?糟糕,虽然他只是一匹狼,此时也有种浑身汩汩冒汗的淋漓感。再逃回床底来得及吗?祁景迁僵得四肢硬邦邦的,眼睁睁望着她摩挲到了巾帕,他脑中有一瞬的空白。巾帕本已被她触到,将要拾起时,不知怎的,忽然软软从高凳滑落,轻飘飘地跌在地面。奚念知有所感觉地蹙眉,扭头去看。水已经不怎么热了,她方才眯眼打了会儿盹,困意暂褪,倒是精神。只是这一眼看去——天要亡朕啊!祁景迁脑子里瞬间划过这句话。他呆呆叼着钥匙,不可置信,老天爷这是在耍人吗?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触上那一双碧绿的眼眸,奚念知整个人都懵了,如被惊雷劈中,一时无法思考。赤/裸的右臂仍垂落在木桶之外,与大灰狼目目相对,她足足怔了半晌,恼羞成怒地迅速收回手臂。她力度不小,水面涌出大片水花,有些跳出木桶,洋洋洒洒地坠落。“砰”,清脆一声,发上木簪也跟着砸在地面。她挽得松散的一头如瀑黑丝失去禁锢,相互拥簇着笔直垂落,长度几乎触及微湿的地面。水下娇躯微微颤抖,奚念知握紧双拳,心中腾地升起熊熊大火。为了这把钥匙,连做人最基本的素质和品格都能弃之不顾吗?气得眼眶泛红,奚念知紧紧咬住半白的下唇。看来在她关门前,它就已经藏在了屋内,明知她要沐浴,偏不肯作声,肯定是打着趁机偷走钥匙的卑劣主意。静悄悄的,木桶里的姑娘无声无息。祁景迁盯着那一头青丝,莫名心虚得不行。也不知她是动了气,还是认为被一条狗看到沐浴没什么大不了?坐立难安,他叼着钥匙,不知该怎么办。既然已经被逮着,那还有机会把钥匙顺顺利利带走吗?视线再度望向紧闭的门与窗,祁景迁真的有些不甘心。“过来。”强忍怒意,奚念知在水中旋身,单手横在胸前,她紧贴木桶壁,脖颈以下被木桶完完整整挡住,一双澄净的眸氤氲着浅浅的雾气,“小灰,到这儿来。”祁景迁:“……”“过来,我不打你。”奚念知朝它招招手,语气很轻,好像有些在哄小孩儿的感觉。犹豫地望向她,没看多久,便挪开了视线,祁景迁当然知道他不对,可心里却想,朕又不是故意的,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