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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他有一刹那间难堪地想用手挡住脸,腕部微动抬到半空,还没停稳就脱力掉回沙发垫上,“佩妮……”“佩妮。”马修远远地半蹲在卧室门口,龇牙咧嘴朝我打招呼,伤情比亚瑟更加糟糕。他一只眼睛膨胀青紫,鼻头凝固着干涸的深红色血屑,半边胳膊无力地耷拉着,左边脚腕也索性脱了臼,软塌塌地弯成一个扭曲的角度。关好房门并落锁,史黛拉回到马修身边,低下腰来抓起旁边沾了冷水的毛巾帮他擦拭伤口,手上边动作边用余光瞥我,神态欲言又止:“佩妮?”这三声“佩妮”各自饱含着截然不同的意味。我眉角抽紧了两下,仿佛听见了脑组织里细胞大面积死亡的声音。“你们做了什么?”压抑住想转身逃离的冲动,我到亚瑟所在的沙发边坐下去,斜眼瞧着他衬衫上划开的几道破口,嘴巴动了动明知故问。亚瑟很少给出这么详细的答案:“我们进行了绅士之间的礼貌交流。”相比之下,马修的说辞要简洁——也真实——得多:“我们打了一架。”亚瑟挪动了一下半倚靠背软垫的身体,往马修的方位投去警告性的一瞥。我发誓我亲眼看见他受伤的右手又一次合拢了起来,好像时刻蓄势待发着准备再挥出一记直拳。“我赢了。”他生硬地强调。声线很淡,隐约有些发沉。我吃力地用手扶住额头:“……这不重要。”“这很重要。”亚瑟怏怏不快地深埋着头,左手摸索着探过来,掌心覆盖住我的手背,“我以为你从来没有回复过那条短信……”碍事的额发被随意地拨到了一边,他饱满光洁的额头边角突兀地显着一块磕撞出的淤青。我听得出,他很难过,所以情不自禁地对远处的马修怒目而视:“你怎么能在感恩节的时候对你最好的朋友做出这种事?”马修冷笑一声,推开史黛拉按在他脸上的毛巾,一瘸一拐地站起身,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你又怎么能在我车上跟我最好的朋友做出那种事儿?”他的语声停住了几秒钟,“况且,承认吧佩妮,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爱上他。告诉亚瑟,你当时准备怎么拒绝他?”“……”我没料到马修竟然能如此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番话——当初在他的误导下,我把亚瑟发来的那封长篇大论感人肺腑的短信当成了个蹩脚玩笑。马修有好几次曾经旁敲侧击地问我,要是那条短信里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会怎么选择……我记得我当时的回答是这样的:“那还用说?我肯定得拒绝,毫无疑问。谁会接受一个陌生人奇怪的短信求爱呢?说不定我会说‘噢,别开玩笑了,学聪明点儿吧,世界上是没有一个姑娘会接受这一套老掉牙的单恋故事的。’”——当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口中“老掉牙的爱情故事”已经成为了年度畅销书,到后来还被改编成了电影……我无法告诉亚瑟真相,只好轻轻反捏了一下他浸着薄汗的手,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什么。你知道你不能相信马修的话,亚瑟。”亚瑟姑且接受了我漏洞百出的搪塞,却还是满脸的闷闷不乐。他强撑着离开了明显塌陷下去一块的沙发,不再理睬另一头的马修和史黛拉,一手扶着墙面一手牵着我往门口走去。发现他要离开,马修赶忙开口:“等等——我以后的女朋友你都可以睡,只要她们愿意,我保证不会生气。以前那些事儿就一笔勾销,你觉得怎么样?”亚瑟的脚步甚至都没停滞哪怕半秒钟,继续笔直地朝前走。“嘿——”马修拼命拖长的尾音也没能换来亚瑟的顿足。“当初要是我没甩了佩妮,”从鼻孔深处挤出一声冷哼,马修失去耐心般自暴自弃地高声道,“她现在还会是我的。”“……”亚瑟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的表情又迅速地冷淡下来,攥拳转身的一系列动作快得惊人,难得暴怒地加速喘息着,好似下一秒就要猛冲过去结结实实让马修不成样子的脸上再挨一拳——好在我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袖口。“我饿了,亚瑟,”用眼神示意他不必搭理马修拙劣的挑衅,我就势挽住他的手臂,故意用十分温柔的语调说着,“回家吧。”——当然,我们并没有真的回家。我怕亚瑟的伤口感染发炎,他的公寓里又没有适合外伤的药品,思前想后都觉得不太妥当,我干脆陪他一起去了市中心的药店。挑了几种内服和外用的非处方药,顺道买了些正在促销的生活用品,这期间亚瑟自始至终跟在我身后寸步不离,两眼湛蓝中蕴含着一股泛着水汽的潮湿,和日光衬托出的细腻明亮。付完帐后亚瑟在一边举起手,于是我依照习惯把几个较重的购物袋挂了上去,然后和他一起沿着人潮稀松的街道走向租住的公寓楼。换在平日他会提着袋子匀速在我身边并肩而行,而今天他却执着地一定要拉住我的手。他的下眼睑依稀有些发红,白眼球上结满了崩裂的细小血丝——我深刻怀疑他昨晚一夜没睡。一回到公寓我就把他按在椅子里涂药。最终那张脸布满了创可贴和白色药膏,看上去稍显滑稽。盯着我眼中自己的倒影看了半天,亚瑟神情更郁闷了,默默地在大衣里蜷起身体,许久都没再发出动静。他的眼帘不断地沉重下坠。我把他赶去床上补眠,捋起袖子打算亲自下厨做上一顿晚饭。对着方才买来的食材琢磨了半天,我取来搅拌机把洗好的樱桃和树莓放了进去,随后对付起那盒被绞成细条的猪rou。这时,亚瑟一声低低的呼唤钻进我的耳膜:“佩妮。”“嗯?”我以为他醒了,便放下猪rou走出厨房。凑到床边,触目所及却是他依旧紧闭双眼的酣睡模样。“佩妮……”他唇齿微张,低喃中夹杂着浓重的鼻音,嘀咕着让人听不太真切的梦话。垂敛的睫毛细微地颤动着,只有一句话被他说得清晰可闻:“我爱你。”我按了按他下巴上创可贴卷翘起来的边缘,抿了抿唇悄声说:“……我也是。”没过几天,马修返回苏格兰看望父母,亚瑟收到了伦敦一家律师事务所的邀约前去实习——他承诺会在圣诞节前回来接上我一起去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