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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晚上,我不知怎么的,心血来潮地想听马勒第二。在YouTube上找到,是西蒙拉特指挥的,第一个和声一出现,张力十足,令我心弦一震。不自禁地,就又想起他。我这才回想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回想他的名字。岳溪叫他越卿哥哥,YueQing,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忽然一下,我的好奇心就膨胀起来,于是忍不住拿起笔来划拉两下,但却总也找不到让我觉得合适的字。手机在这时振动了一下,我抬眼一看,是我妈的微信。“大姑娘,睡了么?”我秒回了她,“没有,妈你起得好早。”夏令时里,北京时间比伦敦时间晚七个小时。我这边现在是十一点,我妈那里才早上六点。我妈的语音消息紧接着就发过来,声音精神百倍的,神叨叨地跟我说:“大姑娘啊,你妈我刚才做梦,怎么梦见你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跟谁啊?”我哭笑不得。她啧啧道:“我跟你说,你妈我有时候可神了,做梦都特别准,你还别不信。”“要我说,你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闺女才十九,用不用这么着急啊?”我看了看表,已经过了十一点,我打了个哈欠,“妈你怕我嫁不出去的好意我心领了,没啥别的事我就先睡觉了吭,明天还要早起去练琴呢。”我妈发了个晚安的小表情。我将手机充上电,简单收拾了一下书桌,洗漱完毕后,马勒第二才只放了一半。我想怎么会有人喜欢这一首,气势太过凌厉嚣张,底蕴又太过沉重,听完难道不会心情压抑吗?偶然间一低头,又看见纸上我胡乱写的他的名字。他说他姓石。我躺到床上去,关了灯。然而这一晚不知怎么的,却翻来覆去也没有睡着。无意间想起我妈做的那个梦,越想越有意思,忍不住拿起手机来给汐凰发了一条信息。“在不?”我打字,“我妈刚跟我说,她做梦梦到我会在大学一毕业的时候就结婚。”汐凰秒回我一个白眼的表情,紧接着就是一句戳心的语音。“恭喜啊!不过,”田小姑娘特意顿了顿,换了个嘲讽的调子问道,“男朋友在哪儿呢?”我回了她一个怒气冲冲的拍砖表情,然后毅然决然地锁屏睡觉。月光透过玻璃洒在我的窗台上,碧绿的富贵竹抽出了新芽。我妈的这个预言梦再也没有被我想起过。☆、第二章”Puzzled\"的意思(1)之前学过一个印象很深的词叫做“Puzzled”。我一直很难找到合适的中文词汇去准确地形容它的意思。不解的?茫然的?搞糊涂的?总觉得大略是那个意思,却总也不够形象。每每说出这个词,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就勾绘出一种极端困惑又微有好奇的复杂神情,思来想去,好像用在哪里都不太合适。因为我似乎还没有遇见过想让我使用这个词的人。……去何苓姐说的那个庆祝活动的前一晚,我其实是有点紧张的。想一想也不奇怪,我第一回去那样的场合,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我暗暗地把自己看过的那些电影里的画面想了个遍。该穿什么衣服呢?我将这个苦恼跟田汐凰抱怨,她二话不说,拉着我就去牛津街逛了一大圈,最后敲定了一条深蓝色的连体套装。不会太正式,但也恰到好处。我跟何苓姐约好晚上六点钟在学校门口见,一起过去。我好奇何苓姐会打扮成什么模样,会穿什么样的衣服,饶是如此,见到她的时候我还是稍微有些吃惊的。她穿了一双细长的高跟鞋,黑色的丝袜与裹臀的小黑裙,配一件V字领的酒红色蕾丝衬衣。她画了向上挑起的黑色眼线,衬衣酒红的颜色衬得她肤光胜雪,眼波流转,风韵十足。而相比之下,我的深蓝色连体套装则显得十分循规蹈矩。宴会在一家高级酒店的大厅举行,我们到的时候,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了,陆续还有车子停在门前,侍者上前去开门,接着就领下来一位又一位打扮得高雅时髦的女士。我感到新奇,不由得四下张望。何苓把宴会的请帖递给侍者,我跟着她进了酒店大厅。她很紧张,我就站在她旁边,时不时地总能够听到她在试音。距离宴会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场地已经完全布置妥当,圆桌子一个接一个,上面摆放着精致的小点心。我看到小点心的时候眼睛一亮,趁人不注意偷偷拿了一个吃了。香橙蛋糕打得底,上面浇上极香醇的巧克力,入口即化,好吃极了。我还在回味小点心的余香,何苓姐却突然回头,同我说:“小满,你不上去试试琴么?”我不太明白何苓她为什么这样紧张。这只是个酒店里的宴会,与音乐厅里演奏不同的是,那里的观众们都是付了钱来认真听你弹琴的,要对他们负责任,自然压力会大些。而这里却不同,不过是个交际应酬的场合,又何须紧张呢?舞台之上放置着一台七尺的三角大钢琴。我在看清那是一台施坦威以后不禁咂舌,光这一台琴,就要将近二十万英镑。我像往常一样用了肖邦练习曲来试琴。这台琴的声音清脆好听,弹起来的手感很新,看来是不经常被演奏的。琴的后盖已经被支了起来,声音回响在这个厅里,十分悦耳。没想到这里的声音效果这样好。本来我弹上一两个乐句就足够了,但我喜欢这台琴的声音,便想着索性把这一首练习曲弹完好了。我弹得是肖邦练习曲作品25的第一首,旋律和背景的小音符分开,要求手指上极精细的控制和长线条的旋律,技术上倒是相对简单。一曲终了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在给我鼓掌。我起身,客人们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大厅里走。我侧头张望声音的源头,本来还想报以微笑,但当我看清那人时,却一下愣住了。石越卿坐在不远不近的一张桌子旁,正看着我鼓掌,看到我认出他,还冲我挥了挥手。他穿了一身正式的西装,系了一条深颜色的领带。他的右手边坐着另外一个人,看去像是他的朋友,此刻正俯身在他耳边说些什么。我略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赶忙跳下了台。何苓姐现在正紧张着,没有时间来管我。她的节目是开场第二个,难度也不低。我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方坐下,将谱子翻了翻,不知怎的又想到了石越卿。没想到他会来,我们只见过两面,没想到他还认得我。我一边在心里感叹世界真小,一边又想着回去以后要好好跟岳溪说说这事。何苓上台的时候,我跟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