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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路过一家又一家的餐厅店铺,漫步到了人潮涌动的牛津街上,绕一圈,转到了Marylebone高街上。夏日傍晚的伦敦最有风情。难得是个晴朗的天气,天边有微微烧红的晚霞,两侧的房屋都是复古的建筑风格,砖墙屋檐,含着些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韵味。马路并不宽,只有两排道,窄窄的,却在房子间互相串联,四通八达。这条街上的每一家店铺我都烂熟于心,两年了,我记不清在这条街上来来回回走过多少次,也数不清自己在那家Waitrose超市里买过多少个三明治。伦敦的空气是清冽的,总是带一点潮潮的气息。我深深吸一口气,心中竟忽然百感交集。我拉一拉他,石越卿侧头来看我。“我刚刚在想啊,有些事情真的好神奇。”我笑着说,眼睛望着自己的脚下的地面,“我在沈音附中念书的时候,身边有不少同学都想出国留学,挤破了脑袋,倾家荡产也要往美国跑。我爹当时也想让我出来学习,但是他一直对美国没什么好感。因为他觉得钢琴本来就是西方乐器,欧洲才是古典音乐的起源地。”他点头道:“叔叔是个很有智慧的人,他这样考虑不算错。”“可是我那时候不懂啊,我一心只想着考上朱莉亚,别的地方哪儿也不想去。”我感受到他询问的目光,忙解释道,“朱莉亚是美国一所很有名的音乐学院,出了很多厉害的演奏家。”“那后来为什么没有去呢?”他问。“因为英皇在北京面试,十一月份就考了。我当时虽然已经报考了很多美国的学校,但想着遍地撒网,既然在国内考,不如去试试。结果没想到,十二月底的时候就接到他们的消息,告诉我说考上了,而且愿意给我全额奖学金。”他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当时一定特别高兴吧?”我挑眉说道:“那当然了,我是半夜快十二点的时候接到考试中心那个老师的电话,我爸妈都睡了,我蹦着高去把他们从床上砸起来,我爹一脸懵地看着我,还以为我睡糊涂了。”他一边听着,一边哈哈大笑起来。我笑嗔他一眼,才又接下去:“不过那时候我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来,因为当时朱莉亚的预选录音我已经过关了,他们给我发邮件来定面试时间。有挺长一段时间,考上朱莉亚都算是我的目标吧,所以我看着那封邮件,心里有点犹豫。”我回忆起往事,那时候的一点一滴都涌上心头,抬眼望他,他的眼睛里波光闪烁,似乎氤氲着晚霞的颜色。“那最后到底去没去考呢?”他问。“没有,”我摇头道,“是我爹一锤定音。他跟我说,人的一生里有些事情,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你一定要逆着上,最后的结果不见得就是自己想要的。”石越卿他听了以后,微微皱眉想了一想,才感叹道:“别说小满,有时候我真觉得你爸是个哲人。”我捏一捏他的手指,“你怎么净说他的好话啊。”“不是好话,是实话。”我笑起来。“不瞒你说,我一开始放弃朱莉亚面试的时候,还是有些后悔的。后来到了伦敦,虽然在我们学校读的第一年也很开心,觉得各方面都挺好,但是也没觉得有像我爹说的那么玄。直到……”我微微一停,抬起眼帘去看他。他脚步放缓,眸子里黑宝石的墨色和晚霞红晕相辉映,点点荧光,粼粼波纹,望向我,我只觉得他的眼睛里有我的海阔天空。过了好半晌,我才终于接下去:“直到我在这里遇到你。”我们停在高街的一家书店门口,我与他十指相扣,心中是快要溢出来的柔情蜜意。他深深凝望着我,抚上我的脸颊,手掌宽厚而温暖。他微微笑起来,声音里带着醉人的温度,“可见只要努力做好自己的事,老天爷总是会给出最好的安排。”“一点不错。”高街上有拉小提琴的艺人正在卖力地演奏。我闻声回过头去,一眼却看到书店橱窗之中琳琅满目的各式书籍。忽然一下,我就想到上一个暑假,于是转了话题,同他说:“你知道吗,这家书店简直就像我的免费图书馆,去年暑假的时候,我在这儿看了一夏天的书。”书店已经关门了,石越卿将我揽在怀里,我们从橱窗外向里面张望。他说:“嗯,我知道。”我一怔,“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他唇边带起一丝笑意,抬手指向书店里面的一个书架,说道:“你最爱站在那个书架旁边,因为上面有天窗,光线最好。有时候你靠着它,累了的时候就侧倚着。”我呆住了,抬起脑袋来看他,“石越卿,你…你……”他从我身后抱住我,我被他身上露水清香的气息环绕着。只听他又接下去。“书店里空调太冷,你总是穿那件Burberry的牛角扣大衣,红色的。为了不让头发扫在书页上,你总梳马尾辫子。你看的第一本是,第二本是东方快车,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把阿婆的波洛系列一本接一本地看了个遍,可是最后还是一本都没有舍得买。”我完全傻住了,大脑里一片空白。他微微低头,吻了吻我的头发,“有一次你打了个喷嚏,我对你说Blessyou,你还从书里面抬头,冲我笑来着。”他顿了顿,语气似是有些委屈,“还以为你会记得我,小满,你从来都没有想起来是不是?”“我…我……”我这时才从震惊中稍稍回过神来,“我那时候一心都在阿婆的悬疑故事里,根本就没有注意啊!”他搂我更紧些,我的背靠在他坚实宽阔的胸膛上。“原来……原来你竟然从那个时候起就认识我了?!”我轻轻拍打他环在我腰上的胳膊,叫道,“好啊你,你这个居心叵测蓄谋已久的家伙,在岳溪家楼下看到我的时候,你是不是一眼就认出我来了?快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嗯?”我们的身后有路边的小树,夏夜晚风吹拂,小树的枝叶随风作响。不远处的人们聚在酒吧外面,在晚霞余晖中,高谈阔论,嬉笑打骂。天边的云朵流速极快,有的像小兔,有的又像音符,在蓝色的大背景板上飘飘荡荡,一晃而过。拉小提琴的艺人演奏到拨弦的片段了,那声音一颤之下悠悠回荡,激起千层浪。石越卿的影子被西沉的落日投射在青色地砖上,长长的。我被他从身后抱着,那样紧,像孙悟空的金箍,像普罗米修斯的锁链,一生一世都再也挣脱不开。就在我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混过我这个问题不做回答的时候,他却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