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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最后一次见面时他的样子,那天他一直以来的沉稳持重被越洋而来的一个电话击打得一丝不剩,她从没有见他那样张皇失措过。同是医院来的电话,可这一次……石越卿随身只带了一个小行李箱,下了飞机直奔医院,难免有些风尘仆仆,但却镇静自若。他并没有穿西装革履,身上只是一件简单的卫衣和运动裤,纵使如此,也仍旧令人觉得身材颀长,精壮而挺拔。舒安觉得他比一年前精神很多,没有那么瘦了,脸颊也不似以前那般微微凹陷进去。在她印象里,他浓密的眉一直是杂乱无章的,然而这一回,看上去却规规矩矩。她慢慢起身。“情况怎么样?”石越卿问。舒安却答非所问:“我没想到你会回来。”他的眼睛闪了闪,目光严肃,四下环顾一圈,“该来的总是要来,反正躲也是躲不掉的,不如干脆面对。”她张张嘴,还想开口再说什么,但这时却已经有人认出了他。那是律所的老人了,石越卿立刻打了一个招呼,走了过去。舒安的下一句话,就这样被她自己又堵回了胸膛。在这样的情况下,石越卿的出现给混乱的局面带来了一丝拨开云雾见青天的希望。一时之间,所有等着他父亲消息的股东,律所的合伙人,甚至连一些媒体都找上他。石在煜和他妈还是音讯全无,两千万的债主也拿着石贺的担保书来了,一口一个父债子还。所有的矛盾都集中起来,他必须一样一样地处理干净。他首先将债主稳住了。他说两个选择,要不就缓他四个月,他将石贺律所的资产清算完毕以后,会尽量将这两千万凑齐;要不就上法庭打官司,但他和石贺在法律上已经没有父子关系,他不继承遗产,自然也不继承债务。末了,他还加了一句:当然,要是你们觉得我值两千万的话,把我带走也可以。对方气得牙痒痒,但无奈之下也只好答应了他的第一个选择。就这样,从九月到十二月,他申请破产,清算账目,回收资金,联系各个合伙人和股东。他父亲虽然暂无生命危险,但是一直都没有醒过来。脑溢血这种病他是知道的,其实石越卿心里早就做好了他再也醒不过来的准备。他将律所的产业卖掉,打点好遣散人员以及各项开支以后,他手头只剩下一百五十万。想当年石贺的律所做得那么大,如今大厦倾覆,居然只余下这么一点,不禁令他觉得有些唏嘘。可是他没有时间唏嘘,一百五十万……两千万……石越卿将他爸之前给他的那套在北京的小公寓卖掉了。虽然那只是八十平左右的两室一厅,但是在二环附近,他虽然出手急,但也卖到了七百万。这样一来,他手上就有八百五十万。可是也仅仅只有这些了。小满没有很频繁地跟他通话,有时候是因为时差问题,有时候是时机不对。然而她却发掘了一种新玩法,iPhone有了一项能照Gif动图的新功能,她不管去哪儿,就连到琴房去练琴也要制作个动图表情包发给他。那些表情包里,有的是她举着一根雪糕傻笑;有的是她试了一条新裙子,在镜子前转圈;有的是她困困地趴在琴盖上,可怜兮兮地皱眉头。小满并不是一个很会照相的人,每每想不出新的姿势了,动图就总是结束在一个剪刀手上,还无辜地冲他眨眨眼睛。石越卿觉着自己真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百爪挠心。十二月快到中旬的时候,石越卿才将律所彻底清空。北京的冬天寒风刺骨,那和伦敦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状态。他站在石贺空空如也的办公室里,外面是来来往往的精英人群,有纷纷小雪飞扬而下,染上了气派落地的玻璃窗。虽然此刻萧索,却仍依稀看得见昔日昌盛。这里他来过好多回,却每一回都没能给他留下愉快的记忆。他记得最后一次来这里,带来的是那份跟石贺断绝父子关系的文件。那是他们父与子之间的一个结束。门口忽然响起把手响动的声音。石越卿本以为是清理的工作人员,闻声回头去望,然而却十分意外地看到伍舒安。“都整理好了?”她问。舒安这一日与往日有些不同,不再是精致的着装和高跟长靴,相反,她穿了件厚厚的羽绒服,宽松的灰色长裤和一双运动鞋。她将地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拨开,慢慢走到石越卿的面前去。石越卿看看她,微微皱眉:“你怎么来了?”“不欢迎我?”舒安接道,四下环顾,“我只是想来看看这里,毕竟我也曾经来过这里很多次,现在来缅怀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吧。”舒安站到他的旁边,从高楼的落地窗望向外面。正午时分,没有阳光,只有纷纷的雪花洋洋洒洒。行人如织的中央大道就在脚下,但却好似另外一个世界。“有什么好缅怀的。”石越卿淡淡地说,“不都是你预见到的吗?”“你是在怪我吗?”“有因有果,这样的结局怪不了任何人。”他说。舒安转头看了看他,他望向窗外,目光的焦距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天色虽不明亮,但雪花落在窗棂上,纯白的颜色也将屋子里映出几分光影来。石越卿回来以后,舒安这是第二次见他。她这一日没穿高跟鞋,往常总是微微抬头就足够,但此刻看他却需要仰视。他眉毛又有些杂乱了。舒安静了一会儿,良久,忽然又开口问道:“石越卿,你为什么要回来?”他终于侧头去看舒安,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的五官本来就是很端正的,不笑的时候总是显得很严厉。石越卿略有不解的眼神让舒安继续说了下去。“其实你如果不回来,没有人会说什么的。毕竟你已经跟你父亲断绝了关系,你实在没有必要一脚踏进这个烂摊子里来。”她停了一停,又接道,“而且……而且你这一回来这样久,小满呢?你们不会因为这件事吵架吗?她会同意?”这个有魔力的名字让舒安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柔光。“是她劝我回来的。”他答道。舒安呆了一瞬。“小满?她劝你回来?这怎么可能?”舒安惊讶道,“她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吗?你是不是隐瞒了她什么?”石越卿听到她这样说,转过头来,眼睛里都是严肃的神色。“没有,我的事情没有什么需要瞒着小满。”顿了顿,他又说道:“她知道全部。”他的话音刚刚落下,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舒安看到他接起来,背对着她微微走远了些。他面上没有什么笑意,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