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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挂钟的滴答声和仪器工作的声音交杂在一起,竟令他不自觉地心跳加速。然后他听到石贺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床边。“越卿,你坐过来。”石越卿走过去,这是他印象里,长久以来第一次顺从了他父亲的话。“你奶奶是□□下乡那年生了我的,当时条件不好,差点出了事。借住的那户人家用板车拉了二十里路,把你奶奶拉到县城里的小医院,这才捡回一条命。□□结束以后,我们回到城里,你奶就当了高中教师。那时候的老师是真尽职尽责啊,满心都是她的学生们,根本没有精力管我。就这样,直到我八七年考上大学。”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石贺讲述的时候,声音游离,思绪飘荡得很远。这一段过往石越卿从没有听过,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这时候当初那农户家里的姑娘也想考大学,辗转联系到你奶,来到家里借住。”他父亲看到石越卿抬头看自己,微微点头,“嗯,没错,这就是你妈。”他眼睛闪了闪,没做声。“你妈虽然没考上大学,但是留在了城里。生了你之后,查出来肿瘤,需要手术。我当时刚毕业,你爷爷之前平反的钱你奶都给了我,我想用它创业,所以权衡以后,没有选择手术。”石贺看到石越卿在捏自己的食指,整个指甲都被他捏红了。“后来你妈去世,你奶觉得全是我的错。我再娶以后,你奶就把你接走了。”石贺停了一停,声音有些微弱,“再之后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石贺说完这些,长长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这些往事石越卿曾经问过他奶奶很多回,却总也得不到答案,没想到一直拖到了现在。他默了半晌,最终却只应了一句:“哦,是这样。”长时间的说话已经让他父亲看上去更疲累了。石越卿站起身来,将床重新调低,又把床头灯光调得更暗了些。他说道:“爸,你休息吧。”“越卿……年轻的时候,我觉得什么都比家庭重要,所以在很多抉择上,我牺牲了很多东西。”石贺的声音很弱,缓缓地说,“现在再回头想,都是不值的。”石越卿背对着他,他父亲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他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离开。父子二人都沉默了很久,这时他父亲又开口说道:“你去你奶在廊坊的那套房子,书桌上锁的第一个抽屉里面有一张卡,在你的名下,密码是你的生日。”石越卿愣了一下,猛地回头,刚想说什么,却被截断。“你要不要,怎么用,那都是你自己的事,别来跟我说。”石贺的声音虽弱,却不容置疑,“我这没什么事了,你处理得差不多,就回伦敦去吧。”他父亲微微一顿,最后说道:“有机会把小满带回来,让我见一见。”窗户缝里渗进来一丝冬日里的凉风,窗帘微微动了动,石越卿的目光落在那上面,固执地没有回头去看他父亲。“知道了。”……他走出病房的门,靠了一会儿,然后坐到门口的长椅上。医院的走廊里很静,听得到值班护士在前台动笔的刷刷声。他将手肘支在膝盖上,把手指插进头发里。有些事情他一直想知道,忽然知道了,却又开始希望自己不知道。就是那个瞬间里,不知为何,石越卿感到的是铺天盖地袭来的孤单。也许总有这么一刻,心里最软的地方被触动,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法形容的酸楚孤寂。他掏出手机来,脑子里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北京的凌晨四点钟,伦敦的晚上八点,他的电话刚刚打过去,不过响了一声,就立刻被接起来。电话那端有熙熙攘攘的吵闹声。然后,他听到小满俏皮的声音:“是不是想我了啊?”不知为何的,这个声音就像是一道灵药,填补了他胸膛里那些空虚和不知所措。他握着电话,听到她的呼吸声音,久久都没有说话。“你猜我在哪儿呢?”她声音糯糯的,石越卿听在耳朵里,眼前都浮现出她笑嘻嘻的模样来,“我在海德公园的冬日仙境呢,正是特别特别特别特别想你的时候,你就给我打电话了。”她加了那么多个“特别”,他在这一端听着,禁不住微微勾起唇角。许是半天都没有听到他说话,小满停了停,有些疑惑地叫他:“石越卿?”“嗯。”他一开口,才惊觉自己的声音沙哑。清了清嗓子,他才又接道,“我在。”她一直都是这样连名带姓地唤他的名字,但不知为何,用她的声音说出来,总是令他心底一酥。他记得他们最初相识的时候,她就说,可不要难为她像岳溪一样叫越卿哥哥啊,这她绝对是万万叫不出的。他的思绪飘到这里,笑了一声。小满却忽然问道:“你好吗?”石越卿一直都解释不清小满的直觉,有时他不得不承认那是女人的第六感。尽管他什么都没有说,一个电话打过去,她甚至都没有看见他,却能敏锐地发觉很多事情。也许某种程度上,小满比他更了解他自己。“不太好。”他如实说。“我也不太好。汐凰生日,拽了一大帮朋友一起来玩,结果刚进来她就跟Allen跑的没影了。石越卿,你知道吗?今天这里都是成双入对的,我被撒了一脸的狗粮啊!”她本来委委屈屈的,忽然又气愤起来,“这个乐园怎么一点创意都没有啊,跟两年前一模一样,连那个卖酒的摊主都没换!”他忽然轻声叫她:“小满……”他一只耳朵里是电话那段吵吵闹闹的声音,那么温暖,极富人间烟火气;而另一只耳朵里却是医院里静谧的空气,压抑的,沉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小满应该是走到了相对安静些的地方,那些尖叫声音不再有了,他听得清她的脚步声。“我想抱抱你。”他的声音低低的,不知怎么,这句话那么自然而然地就说出来,像是带着灵魂本身的温度,还有心底克制了很久的感情。他父亲今日的一番话令他惶惑,心头繁复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就好像她小小的身躯里,能传递给他无穷尽的能量。说不清是谁在依靠谁。她静了静,过了好久,才慢慢地俏声道:“你到底是想我了呢?还是想别的事了呢?”她语调里都是轻盈的,“没事,石越卿,你到底是想啥就直说了吧,我完全不介意的。”他终于笑了起来。小满问:“眉毛修没修?”“没有。”他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