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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皇帝一摆袖,他施施然坐下,掸了下衣袍,“进宫来跟您说个事。”“何事?”“我家王妃娘家祖母不是一直没寻到地方入土吗?我就给寻摸了一块地给他们,就小龙山那地界,来跟你先打声招呼。”德王说着,怕他大侄子跟他装听不懂大白话,着重道:“就是过来跟你打声招呼。”打声招呼而已,不是来寻求意见的,更听不得反驳。燕帝眼睛一闪,神情慢慢沉肃了下来。德王不怕他这一套,先出言道:“先皇给我的就是我的了,不过你……”小肚鸡肠的,不打招呼事后不定要怎么拿捏我呢,兴许还要鼓动文武百官弹劾我,老子的名声就是被你弄得坏上加坏的,德王含含糊糊把这些话几个词含糊带过,接道:“唉,反正就是来跟你先说一声。”但他把意思全然表达出去了。朝廷上下,皇帝内外,甚至全天下,都没有比德王更会表达其喜怒哀乐的人了。比他当年在大臣门口打滚尤甚。燕帝早已喜怒不形于色,但看到如此不加掩饰的德王,心中生怒,不由冷笑了两声。“哎呀,你就说行不行?”“朕如若没记错的话,小龙山身处龙脉……”“早八百年不是了,要不皇兄哪敢拿那赏我?早先还有监天钦的人说那地方不太好,还做过一场法事呢?要是龙脉,皇兄哪会给我?只可能给你。我看这地方当年作过法,阴森森的是个夏天的好去处,不过我现在府里凉快,用不着此处猎奇,赏过我王妃娘家也好,物尽其用,您说可是?”燕帝怒笑,“那是皇家之地,百姓禁足之地,岂是……”“您就不能好好应我那么一两次了?”真是个丧门鬼,每次不管怎么高高兴兴地来,说几句就要不开心了,德王觉得自己心够大的了,但不管他怎么想得开,跟他这大侄子多说几句他就没好气,他拉下脸,“之前你宫里妃子生个孩子,你都能赏她娘家主脉山下的千顷良田,我只是给我正妃娘家一个小山头葬老祖母,给的还不是你的,你就下我的脸,下我的脸很开心吗?”燕帝顿住,德王也是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看他。半晌过后,燕帝才道:“此事不能相提并论?”德王快要被气死了,起身道:“跟你说过了,我回去回话去。”说罢,气冲冲地往外走。但走到门边,又被燕帝叫住了。燕帝这次叫他回来,口气好了很多,叹了口气道:“此事如是小王叔所愿,就依您罢。”然后又补道:“父皇给您的,就是您的,谁也拿不走,朕亦如此。”德王听了个表面,一下子就高兴了,等回家路上一琢磨,觉得他大侄子话中有话,其实是在暗指他把他皇兄给他的山头给了人没良心,于是一回到家,他就跟王妃说了皇帝说的话,问她道:“是不是我多想了,他没这个意思?”王妃靠着他的肩,微微一笑,不掺和这叔侄俩的事。德王其实知道他大侄子就是这意思,堂堂一国之帝,不行大男儿光明磊落之风,反倒把妇人的那些抠抠索索意有所指学了个七七八八,心不在正事上,行不在正道上,燕国不倒反兴,当真侥幸。就是他,也是软弱,无数次站在他大侄子那边作想的德王知道,如若不是王妃出现,他不是早因心伤死了,也会死在他侄儿之手。“你会不会有时候也会想掐死我?”回忆往事,心虚的德王小声地问靠着他肩膀的王妃。宋小五摇头。“你说真话,我不怪你。”德王不信,他自己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可气。宋小五还是摇头,道:“不曾,倒是……”“倒是什么?”德王紧张。“倒是你初初看我的脸,至今记得。”那样忐忑,那样爱慕,这是宋小五这一世以来,见到的最为生动,用眼睛和神情就能表达出感情的人,他的渴望那些强烈,强烈到心如死石的宋小五都能感觉到他的请求。“小辫子……”没料到王妃会作此回答,德王感动得一塌糊涂,抱着王妃就把她压到了榻上,埋在她脖子里的眼睛红了起来。他好爱王妃啊。不止爱王妃懂他,更爱王妃懂他,还把他要的都给了他。**此后,德王又进了趟宫,送上了德王妃让他给皇帝的一些东西,其中包括两种新农作物的种植,以及两样矿产之物的提练之法,外加一本府内老师在前人基础上所作之以及一本王府经营多年,多人所著的。德王府倾尽所出,得回了一旨皇帝再次加封宋氏太夫人为慈贤大夫人的诰书,以及一道把小龙山作为宋家世代埋骨之地赐予宋家的圣旨。宣旨之后,宋老太太入土的日子当日就定了下来,来送日子的是宋大郎。宋小五已有许久没见到他了,宋大郎比起此前老去了许多,加之眉峰严厉,已是一个颇为肃穆的中年人。宋韧为了跟皇帝明志,已不插手朝廷内外任何事务,连有关于家族之事,都交到大儿子手中,现在代宋韧出面的人已是宋家大郎宋鸿湛。见到大郎,未料他竟如此老去的宋小五瞥了他一眼,竟不忍多视,垂下了眼睑——这是知她生来怪胎,她年幼时还是会蹲在地上要背她出去玩耍的人。时间无情,竟催人至此。“近来可好?”宋鸿湛坐得离德王夫妻很近,他坐在他们下首,座位虽有上下之分,但不过一臂之遥,近得他能看清楚meimei垂下的那两抹眼睫毛的跳动。她从小就是一个没有什么情绪的人,长大了一样纹丝不动,嫁了人之后,宋鸿湛才能从她身上清楚地看到欢悦之情。她是欢喜德王的,这一点,他们全家上下都明了,说来,他们也不是没有失落,尤其这些年,meimei因德王和局势冷淡了娘家,他和父亲都知道,他们跟她的缘份已越来越浅。也许不久之后,缘份会浅到相见都不能。“甚好。”回他的是德王,对于这个眉头不时紧皱的大舅子,德王已无较量之心,此时难得好心,还宽慰他道:“小五在府里好得很,你们不用担心,倒是你们在家要保重自己,不要让她分心。”宋鸿湛淡淡一笑,拱手道:“家中一切都好,王爷和meimei不必忧心。”宋小五这时回头,看向大郎,半晌她无声叹了口气,与他缓缓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莫强求。”不必把一切都担在身上。但宋小五也知,大郎做不到。他是宋家长子,生于宋家长于宋家,他背负着一个家庭甚至一个家族的希翼,期望让他成为了现在的他,也注定他要背负着这期望所代来的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