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会枯萎的
“千千……” 暮绾伊时刻注意着身前的少女，一察觉到她有些不耐就大步走至她并排，“千千累了吗，要不要歇一会儿，或者我抱你……？” 已经慢步走了一个上午，顾千寻确实不想动了，闻言毫不客气地伸手要抱，嘴里还抱怨起来：“小花骗我，这里根本没有卖糖的。” 卖花的也没有，只有粗制滥造的生活用品和味道一般的日常食物，她什么也看不上。 暮绾伊反应了一会才恍然小花是指琼纳斯。 “我下次多换一些糖果。” 其实每次做任务或者用冰块换物资时暮绾伊都会拿完最大限额的糖果，但远远抵不过顾千寻消耗的速度。 暮绾伊自觉没用，暗暗想着别的方法，劝顾千寻少吃糖是不可能的，实在不行就去找琼纳斯帮忙。他暂时还不打算去地下黑市接任务，那些任务大多需要偷渡高墙，也少有能在一天内赶个来回的。 他现在本职见习小狗，兼职家庭主夫，偶尔还要做个短工，忙于养他那弱不禁风的瘦弱小主人，没空打长工。 太瘦了。 不是浪漫的公主抱，暮绾伊像抱小孩一样抱着顾千寻，脑海里什么旖旎都没有，只有满心满眼的担忧。怀里的少女像是只在骨架外面薄薄覆盖了一层皮rou一样，轻得风一吹就要散了。 他想起前天琼纳斯送来的一份检查报告。 入城检查只看体表外伤和辐射痕迹，那份报告则是琼纳斯自作主张用顾千寻检查辐射时抽的血做的更深程度的化验。 ——微量元素缺乏、低血糖、严重贫血、长期营养不良…… 虽然琼纳斯私自送检他人血液还主动透露给血液的主人看的行为很失礼，但暮绾伊依然感谢他能来提醒自己，还随检查报告贴心附赠了许多营养品和相关护理书籍。 琼纳斯?伍德是5区唯一的最高领导者，和14区的以异能和权术上位的盛铭不同，琼纳斯被5区所有人信服尊重，外号“荒原之花”，他就和他的【藤蔓】一样，在荒原中温柔和煦地盛开着。 “花都会枯萎的。” 顾千寻倏然开口，上下唇碰撞发出的声音同往常一样清脆空灵，语调轻快，韵律起伏顿挫自然，内容却十分突兀，像精神病人在阴雨天说了句“今天天气真好”然后朝后背开枪自杀一样，充斥着畸形的矛盾。 “嗯？千千说什么？” 暮绾伊尚在回忆那些护理书籍没听清，只看到了顾千寻双唇一开一合，下意识地追问，怀中少女歪了歪头，又重复了一遍，还贴心地添上了解释： “花都会枯萎的，所以虽然小花骗了我，但我也不怪他啦，不然他就太可怜了。” 暮绾伊愣住，垂目和少女对视，她那绿色眸子里装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怜悯，再往深处窥探，薄薄一层怜悯之下，是无垠黑暗。 有风呼啸而过，早春三月里异常料峭，刮得人脊背发凉。 “好冷啊……明明都春天了，你们搬来衣服带够了吗？要不要重买一些？我认识一个裁缝，以前可是给大明星们做定制的，好像今天也来摆摊了，就在前面，我带你们去看看吧，熟人介绍打八折，诶你们走慢点，暮大哥你力气真大，抱着人还能跑那么快，等等我！” 仅一个上午就晋升为北原他大哥的暮绾伊走得更快了，活像身后有丧尸在追——活像身后有异能者在在追——真的有异能者在追。 甩开北原兰堂后又走过一个转角，这一排铺子都很冷清，末端就是广场出口之一，暮绾伊问了顾千寻一声，得到不想再逛的答案后就抱着少女径直往出口走去，快要踏出时却被拽了下衣领。 “绾绾，我要那个。”顾千寻指向最靠近出口的那一个小铺子，只有一只玉镯光秃秃摆在那里。铺子的主人是位个头不高的中年女子，双目无神、愁容满面。 “这个怎么卖？” 暮绾伊走到铺子前，问话声吓了中年女子一跳，她没想到会有人来问价，结结巴巴说道：“一，一百克金。” 暮绾伊挑眉，这是只流彩飘花贵妃镯，瞧着有好些年头了，被擦得极干净，但玉料不透不润，成色一般水头也差，现在这乱世里的一百克金可以买二十只比这好得多的玉镯。 “先生求求您买了吧，这镯子有灵性，我不骗您，之前我在外面逃难，镯子救了我命的……”中年女子喃喃着，声音愈来愈小，她看得出来客并不满意这只玉镯，也知道自己报的价是天价，但是她没办法，她的孩子还在医院等她。 顾千寻又拽了一下暮绾伊的衣领催他。 暮绾伊没有抱小孩的经验，她也不是乖小孩，稍有不舒服了就坐在他的手臂上晃来晃去，只一会儿，他出门时整齐的上衣已经乱七八糟了。 暮绾伊掏出一个小布口袋丢给还呆愣着的中年女子，待她验过口袋中金珠后，拿起玉镯递给怀中少女便转身离开了，不去管身后喜极而泣的怪鸣声。 顾千寻接过玉镯却没有立刻戴上，而是仔细搓磨了几下，又放在阳光下来回翻腾着盯着看，过了好一会儿才戴在左手上。 “绾绾，好看吗？” “好看，千千喜欢的都好看。” 可能是错觉，又或者是暮绾伊爱屋及乌，他觉得那玉镯戴在顾千寻雪白皓腕上的瞬间就变得清润透亮了。 顾千寻咯咯笑出声，在暮绾伊怀里扭来扭去试图找到更舒服的姿势，最后双手环住男人的颈脖，凑在他耳边似蛊惑般轻声细语：“这镯子里有一个死掉的灵魂，我把它驱散了，就可以装下你的灵魂了。” “绾绾，你会永远跟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