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就是我的信仰
18世纪60年代,第一次工业革命从英国发起,蒸汽机作为动力机被广泛使用,从此,再无需灵力修行,人类亦可上天入地。 而此时,遥远的东方,正当康乾盛世。 盛世只在天子脚下,管不到偏远山林。 墨山的神树在这个冬天落下了最后一片树叶,终于枯死于萧瑟寒风。世代看守神树的老人沉默着将残根枯枝收拢,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火光融化了山上积雪,烧红了半边天空,老人抹着泪收拾东西准备下山,刚迈出一步,身后传出一阵婴儿啼哭声,老人惊诧回头,世间最后一丝灵气在神树燃剩的灰烬里开出一朵幼弱的花。 天道死,人道立,月寒日暖,风滚清秋。 一转眼,已是两百多年。 顾千寻是被吵醒的。 她迷蒙地睁开眼,自己似乎躺在一个高高的祭台上,下方是一片空地,聚集了近百人。 最前方,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在两个壮汉的逼迫下朝她的方向跪着,一边咚咚磕头一边骂骂咧咧,嘴里嘟啷着什么“根本没有鬼……我才不怕……骗人的把戏……”之类。 而站在他们身后的人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打扮各不相同,却都双拳紧攥,狠狠盯着西装男人,眼里的凶意,说是杀父仇人也不为过。 顾千寻看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索性闭上眼睛维持原来的姿势,在脑海里找起酒生。 第一个任务结束后,顾千寻和酒生的灵魂都有不同程度的凝实。 顾千寻的识海从空空荡荡的虚无变成了一片森林,而酒生的灵魂则幻化出了一个可以在这片森林里自由行动的身体——一团黑色的、不断碎裂、不断重组的,光球集合体。 像一团泡泡,顾千寻初看到时是这样评价的。 这些变化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她终于可以看到酒生的样子了;坏处是她和酒生的意识不再重叠,而独立出来的泡泡相比于森林实在有点小,不太好找。 顾千寻漫无目的地飘荡在她的意识森林里,一边找酒生,一边适应这具刚刚占据的新身体。 “乖乖打算醒来了吗?”酒生从某棵树的枯皮下钻了出来。 “嗯呢。”顾千寻点点头,“但是外面好吵哦。” “乖乖忍一会儿,那个男人磕完一千个响头就好了。” “一千个!”顾千寻瞪大了眼,听酒生慢慢说起这个世界的剧情和任务来。 几千年前,有修士卜算出未来的某天灵力会消散,天道会死亡,然而妖魔不灭,失去天道辖制后为祸人间。 为了阻止这可能发生的灾祸,修士们在数百个宗门氏族中推选出菩提宗,于魔山种下神树来镇守魔门,而菩提宗则立下誓言,世世代代看守神树,避世不出,直至神树枯亡。 时光飞逝,一切皆如当时的卜算,灵力逐渐消失,修行也再不能继续,修士们一个接一个陨落,最后只剩下立了血誓的菩提宗苦苦坚持。 却也苟存不了太久。 公元1760年,魔山口口相传成了墨山,菩提宗也只剩下最后一个修士。这一年的冬天,神树枯亡,却在仅存一丝的天道的怜惜下,留下了一颗种子。 这是神树和天道给人界最后的希望。 种子被老修士带大,等修士死了,她依旧住在墨山,以体内的神树之力镇压墨山下的魔门。 后来,时局动乱,天下巨变。种子虽无法离开墨山,却也尽自己所能救了不少逃进山里的人,容他们在山脚聚集成村落,受她庇护,躲过了天灾人祸。 再后来,华国成立,墨山被正式标注在了华国地图上,山脚的那个村落也就成了墨村。 墨村里的人都曾受她庇护,立了誓世代守着她,不让外来者知晓她的存在。若无意外,种子将长生永存,墨山下的魔门也将永远被她镇压,人间将丰穗万年,直至下一个轮回。 但意外发生了。 几十年前改革开放时,墨村里有一些人在种子的允许下外出创业,至今仍留在外,只在年祭时回来祝祷,其中,以顾家为盛。 今年,顾家新认了一个养子,要带回来祭祀立誓入祠堂,本来是极其平常的小事,但那个养子却不知为何闯进了墨山下的魔门,还破坏了封印。一时间,魔气蔓延,笼罩了整个墨山。 种子第一时间赶到,然而魔气泄露太快太多,她只能以自己为容器,将不断四散开的魔气吸收进身体里,又以血画符,勉强封印了魔门。 等村民赶到时,顾家养子还安然无恙,种子却力竭昏倒,被村民抬到了祭台上,这才有了之前那吵闹的一幕。 “咚—咚—咚—” 磕头声还在继续,骂骂咧咧的抱怨却没了。 顾千寻掀开眼皮瞅了一眼——已经不能说是磕头了,那个西装男人被捆住手堵上嘴,正由壮汉拎着后颈,一下又一下地撞在祭台前的石板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红色血痕。 估计再过一会就要活活磕死了。 顾千寻没什么反应,继续和酒生交流。 顾千寻现在用的身体便是种子,是这个世界的最后希望,也是这个世界的“bug”。 她因吸收过多魔气而堕魔,不愿失去控制危害人界,因而自断筋脉,死在了祭台上。 种子死后,她画下的封印因为没有神树之力镇守,仅仅坚持了百年便失效,魔气污染了整个人间,生灵涂炭,轮回断裂。 所以这个世界的任务,便是收集信仰之力,凝出一颗新的神树种子,代替已经堕魔的她镇守魔门封印。 顾千寻听见一个新的词语:“信仰之力?那是什么?” “就是被很多人喜欢、热爱、信任……”酒生顿了顿,接上一句,“乖乖就是我的信仰。” 顾千寻笑起来:“那酒生就是我的信仰。” 她永远喜欢、热爱、信任,她脑海里另一个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