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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还是笑着的,慢慢道,“儿臣愚昧,听了半天,却觉得父皇和郑大人说的都有道理。”一昧和稀泥却只会惹得两头都生厌。李述接着道:“父皇喜爱状元的才华,想要让他进门下省行走;可仆射又怕状元是个败絮其中的,想要让他去岭南道历练。儿臣觉得啊……不妨折中一下,让状元他留在京城,可是只让他做个末流小官。若他做得好,父皇再将他升进门下省;若是做的不好,就把他贬斥到岭南道去。”正元帝紧接着问,“雀奴觉得什么官职合适?”今早崔进之才传递过太子的命令,自己若是不听话,日后只怕讨不得好果子吃。可又不能让父皇觉着自己和他离心,否则这恩宠日后就没了。李述慢慢笑道,“儿臣一介女流,不了解朝政,哪里知道什么官最合适呢?……哦对了,儿臣隐约记得有个官名叫什么‘监察御史’,好像是个八品小官,兴许合适呢……不知道父皇觉得如何?要是儿臣说得不好,父皇就当儿臣是一派戏言,可别罚儿臣啊。”说着李述竟委屈地摇了摇正元帝的袖子,摆出一副小女儿姿态。监察御史,这是解决困局的唯一方案。只有正八品,品阶虽低但权限却广,有权监察百官,是一个低调但有实权的官职,父皇一定会满意的。可同时……管理御史台的不是别人,正是兰陵萧家的萧降,萧家也是绵延百余年的世家,跟郑仆射一样,萧降对寒门弃如敝履。就算沈孝进了御史台,只怕在那里的日子也不好过,能不能熬出头还要另说。太子与世家对这个安排一定也很满意。正元帝果然对李述的提议十分满意,点了点李述的鼻子,笑道,“你这个瞎猫,倒是能抓住死耗子!郑爱卿觉得如何?”郑仆射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萧降可是最重门第的人,谅他沈孝在御史台掀不起什么风浪,再过几年等陛下忘了这个人,再将他一脚踢出京城好了。于是郑仆射不再争辩,拱手道:“臣谨遵陛下懿旨。”仿佛在万丈高空中走过了百米钢丝,李述后背已然出了一身冷汗。好不容易化解了一场风波,正元帝看起来心情甚好,和李述一道吃了顿御膳。出宫后李述又在街上逛了一遭,直到天色将暮这才回府。李述刚下马车,上了台阶正要往门内走,忽听马蹄疾驰的声音,她转过身去,见一匹鲜红的大宛良马如火一般疾驰而来,在她门前骤然勒马。马儿嘶鸣一声,还未站稳,马上的人已径直跳了下来。来人正是二皇子。二皇子李炎一身正红色皇子常服,手上还擎着马鞭,一跃就跨上了好几层台阶。李述皱了皱眉,但很快挂上微笑,“二哥,什么事这么急?”可李炎只是怒视着李述,面容狰狞地仿佛要打人,“你还知道我是你二哥!”李炎尚武,人又英武高大,还上过战场,此时怒视着李述真真像是修罗在世。红螺颤着声音,却还是壮着胆子道,“二皇子殿下,您要做什么……”李炎不耐烦,一把将红螺掀开,上前一步几乎要与李述贴上了,他低下头,咬牙切齿,“李述,你是不是要逼死我才满意?!”他纵马疾驰而来,身上泛着热气与薄汗,是炽热的男性气息。李述微微偏过头去,淡淡道,“二哥此话何意,平阳不明白。”李炎冷笑了一声,几乎是咬着牙,“不明白?好,那我提醒你四个字,以粮代钱!现在是不是明白了?你是不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听到这四个字,李述便知是今早自己给崔进之的意见已生效了,想来太子下午就给父皇递了折子上去。李述知道这四个字对二皇子的分量有多重,可她却无一点儿同情与懊悔,仍旧淡漠道,“二哥,你声音小点。此处是我府上大门,多少公卿贵族都路过门外,你若是想在这儿丢人,别拉上我。”说罢就转过身去,想要往府里走。可李炎一伸手就钳住了她的手腕,隔着衣袖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捏碎。李炎怒道,“丢人?我怕什么丢人,我都要叫你逼到绝路上了,我还怕丢人!”“以粮代钱,真真是个好主意!你真是给太子出了个好招!永通渠修了三个月了,可民工就是懒懒散散不爱干活,为什么?不就是粮价飞升,工钱买不了几粒米么!你呢,让太子不要发工钱了,直接以口粮代替工钱,真是个好主意,那头永通渠一定能修得顺畅,太子在父皇那儿能得脸。可我呢!以粮代钱,粮从哪儿来?最后还不是我户部给!可关中从去冬旱到开春,全大兴城的粮店都被掏空了,户部就算想买粮都买不到粮食;太仓里虽然有粮,可那是父皇给边关屯的军饷,一分一毫都动不得。户部穷得叮当响,你让我上哪儿找粮去!到时候发不出粮来,岂不是让朝廷失信于民?”“李述,好你个李述,你这是把我往绝路上逼!”☆、第6章“李述,好你个李述,你这是把我往绝路上逼!”李炎是能开百石弓的,手劲大的仿佛要将她的手腕捏碎了。可李述却没有一丝求饶,她只是皱着眉,然后慢慢地、极淡地笑了一声。“二哥,这世上哪有绝路,太仓的粮没法动、民间的粮吃空了,可大兴城这么多世家大族,谁的府上没有粮仓呢?”李炎怔了一下,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述,仿佛不敢相信这是她会说的话:“……那些世家大族都是太子一党,他们怎么可能给我借粮?”李炎苦笑了一声,慢慢地松开李述的手腕:“雀奴,你是知道的,我爬到今天的位置有多不容易。我费尽心思才从太子嘴里把户部夺了过来,我知道太子恨我,我也知道崔进之是太子的死党,你嫁给他后就算是太子那头的人了。可我以为咱俩就是立场不一样,私下里关系还是好好的……我没想到……没想到置我于死地的主意竟是出自你的口中……”“咱们俩小时候,明明那么好的……”李炎的母亲冒犯过皇后,被打压得一直不得宠,连带着李炎也受冷落。寂寂的庭院里生着杂草,隔墙是另一个更不受宠的庶出公主。听说她母亲身份卑贱,又死得早,唯有几个老宫女带着她在宫里过活。李炎翻过墙头,看到隔壁宫殿的杂草更旺,仿佛要将人的一生都埋没。一个头发枯黄的小姑娘忽然从杂草里站了起来,她只比草高那么一点点,迎着阳光,李炎看到她有一双通透尖锐的眼。不受宠的皇子与公主,在荒芜偏僻的宫殿中一起成长,直到他们开始蜕变,开始耀眼,终于获得了无上的恩宠与权力,却也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