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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御史台。“哼!”御史大夫萧降翻开桌上的奏折,只扫了一眼,便“啪”一声将折子扔在了地上。此时是卯正时刻,刚应过卯,御史台诸位官员们照例聚在堂中,要听上司御史大夫萧降的一番指点,这是各官署每日的例行公事。萧降扔了折子,又道,“这等字迹,递上去只怕污了圣上的眼!”摊在地上的奏折,字迹虽算不得风流,却也是端正。沈孝站在堂下,盯着那封奏折,“御史台监察御史,臣沈孝谨言……”他在御史台已应了十日的卯,可每回写了折子就会被萧降打下来,原因也很简单——萧降嫌他的字丑。御史大夫萧降五十余岁,出身兰陵萧家,那是百年风流的世家大族,书法文章都是一流。萧降本人也是当世的书法大家,写得一手好行书。当初沈孝的科举文章便是萧降做主审官,瞧见他的字,不必看内容,便知道不是世家子弟的字迹,恨不得直接将文章揉成团扔进垃圾堆里。碍眼。沈孝站在堂中,脊背挺得笔直,半晌不发一言。宽袖下,一双筋骨分明的手掌握紧了,末了又慢慢松开。沈孝终于弯下身子,将折子捡了起来。争辩是没有用的,这从来不是书法的问题。颜筋柳骨、行楷隶草,像是珍贵的书籍一样,那些名家的书帖也不是寒门子弟拥有得起的。世家和寒门的区别,从来都不仅仅在于金钱。沈孝见过萧降的字,他递给圣上的折子里,一手飞扬风流的好行书,行云流水一般。这是他这辈子都写不成的字迹,因为萧降身上,是兰陵萧家百余年的风流蕴藉。萧降坐在太师椅上,见沈孝沉默地像一根柱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下去下去,先把字练好了,再来写折子!”“……是。”沈孝回道,然后捏着折子,指尖泛白,跨出了门槛。他站在走廊上,转头看向东墙上挂着的太阳。卯时明明是日出的时候,可今日天气不好,初升的太阳却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仿佛日落一般。自弹劾平阳公主李述起,已过了十日,可这十日间除了李述找过他,他希望的那个人却没有任何动静。是消息滞后,不知道他弹劾李述这件事?不会的,对方可是能和太子分庭抗礼的皇子。沈孝闭上眼,不愿意去想第二种可能性——他想投诚的人瞧不起他,不愿意起用他一介无权无势的寒门子弟。这是他改变在朝中命运的唯一方式,若是落了空,他又该怎么办?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天第11章的字数不多,这一章是补第11章的~☆、第13章这是他改变在朝中命运的唯一方式,若是落了空,他又该怎么办?一想到这里,他从唇部到下颌都瞬间绷紧了,愈发透出十分的冷峻。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如跗骨之蛆一般萦绕在沈孝的脑海中。这日下了卯,他便没有回家,反而去了朱雀大街。长安城最繁华的街道,遍地都是金钱与权力的味道,车马粼粼,锦衣绫罗者数不胜数。沈孝一身寒酸的八品官袍,格格不入地行在喧闹繁华的夜里。冠盖满京华,落魄的唯有他一人。不知行了多久,待回过神来,沈孝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仙客来酒楼门口。鎏金招牌闪烁着他的眼,仿佛在耻笑他的寒酸与贫穷。沈孝抬眼盯了一会儿牌匾,最终又默然地收回了眼。灯火灼灼的楼上,一双美目恰巧向下一瞟,正捉住了沈孝英挺的面容。楼下沈孝浑然不觉,眼看着天色渐晚,他转身就想往回走,忽然身后有人叫住了他。“沈大人……沈大人……”沈孝疑惑转身,见是个总角童子急匆匆地,刚从仙客来里头出来,边走边叫他。“沈大人……”童子小跑到沈孝面前,喘了几喘,“您可是新科状元、监察御史沈孝沈大人?”这童子跑近了,一股香气扑鼻而来,沈孝叫熏得皱了皱眉,见着童子不过十五六岁,但生的唇红齿白,竟是比小姑娘还要阴柔美丽。沈孝迟疑片刻,“……在下正是沈孝。”童子便道,“不知沈大人是否有空,我家大人想请您喝杯薄酒。”见沈孝皱眉,童子忙道,“我家大人乃吏部朝议郎吴青。”吏部朝议郎……沈孝思索片刻。这是正六品的官职,只可惜品级虽高,却是个不掌实权、不问实事的散官,一般是世家大族的旁系子弟荫庇得的官。这位吴青找他做什么?别说是素未蒙面了,在此之前沈孝连听都没有听过他的名字。童子见沈孝不动,又重复了一句,“不知沈大人是否赏脸?”沈孝道,“还请带路。”不论如何,到底对方官阶比他高得多,既然主动来邀,自己自然不可能推却。童子引着沈孝进了仙客来,依旧是上了三楼,童子半步行在前只管带路,忽听得身后沈孝没有跟上,忙回转身,见沈孝停在了金玉阁包厢的门口。童子道,“沈大人,我家大人的包厢在前头。”他见沈孝看着金玉阁,好心提醒道,“这是仙客来最好的包厢,平阳公主包下的。”言下之意便是,平阳公主不好惹,您盯着干嘛呢。金玉阁房门紧闭,灯火未点,显然今夜平阳公主李述并不在此。沈孝眼前浮现出那日的景象,她穿着一身遍地织金牡丹华服,坐在窗前对弈,身后是整个长安城通明的灯火。沈孝回了神,跟着童子继续向前走去。行到走廊尽头,又是一个包厢,童子推门进去,道,“大人,沈大人来了。”沈孝跟着童子进了门,正座上坐着个一身绯红官袍的青年男子,见沈孝进来了,他笑了笑,“沈大人来了。”声音竟是十分地温柔,仿佛能掐出水来。沈孝不曾见过许多女子,当下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拿平阳公主跟这位绯红官袍比较了一番,末了得了个结论:相比之下,平阳公主的女人味明显逊了一筹。沈孝拱手行了个官场礼,“下官沈孝见过吴大人。”吴青轻笑了一声,觉得沈孝懂事、有礼貌,虽面相过于冷峻了,但到底是可以调教的。于是招了招手,“什么下官大人的,不妨就以兄台相称吧。沈兄,请坐。”沈孝走进几步,坐在了吴青的下首。结果刚坐下,险些又被一股香味熏地背过了气,是吴青身上的香气。荀令留香,世家大族好香薰,原也不奇怪,只是沈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