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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代价的,她好像只是想跟她算清楚一笔一笔的帐,等她长大之后要把那些都还清。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过着这样的苦日子。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了,你为什么还要顶嘴。是我把你拉扯大的,你能不能听话一点。她是她幼年唯一的仰赖,是她所有无条件的爱的来源,可是她却只觉得自己接受到的那些爱,是亏欠。原来至亲之间,是没有纯粹的爱,也是要牵扯到利益与金钱的。她只觉得自己欠了母亲很多钱,多到她这一辈子都还不清。所以李述很爱钱,非常爱钱。她府邸装修的富丽堂皇,金箔闪耀,她有了无数的珠翠玉钗,无数的锦衣绸缎,她积累了无数的财富。她只是想把那些债都还清。还清之后,也许她就能得到母亲非常纯粹的……爱。沈孝看着她忽然就沉默了下去,心想,原来这就是她给他赏钱的原因。她怕接收旁人的好意,总觉得心有亏欠,仿佛欠了债。人情债太重,她选择用金钱去还。好像这样自己就能跟旁人划分清楚界限,落得干干净净。李述默了半晌,又接着道,“我后来得势了,想法子去找那些首饰。可大多数都四散找不到了,找到的唯有这根金钗而已。”她将金钗日日戴在头上,不是为了缅怀什么人,甚至她怀疑自己对母亲都没有任何感情。她的血是冷的。她戴这个金钗,只是想日日提醒自己,要一直往上走啊,她没有爱,所以她要用其他的东西来补偿。李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对着沈孝就能说这么多话,她很少跟别人去讲过去的事情。其实人活一辈子,多少都会遇到糟心事,她这么点往事,不过是深夜里一些微不足道的辛酸情绪,天明之后收拾心情,一切都会忘在脑后。也唯有今夜这样的环境,火苗摇曳,倾盆大雨,夜宿荒山,这样的孤寂时刻,天生适合将心事拿出来翻检一番。李述伸手,随手扣了扣石壁,落下些许土渣,她道,“沈大人,虽然你年长我几岁,但我在朝中比你多待好几年。我说的话,也算是过来人的忠告——”“——能攥在手心里永远都不会丢掉的,一个是权,一个是钱。如果为了旁的什么东西,比如尊严、气节、感情,反而去牺牲这两样东西,那真是天底下最蠢的事情。”身后沈孝默了片刻,才道,“所以这就是数月前,公主向康宁长公主低头的原因。”沈孝说的是他险些被康宁逼成面首的事情。那时李述冷眼旁观,不愿出手相助。李述闻言“嗯”了一声,“想必沈大人一定觉得我冷漠,心中仍有怨言。”这么一回想往事,李述竟是才发现,其实她数次三番对待沈孝,态度堪称恶劣。没想到她落难之时,竟是他出手相救。沈大人真算得上是以德报怨的君子了。谁知沈孝却轻笑了一声,“公主看错我了,某不是那样心胸狭窄之人,对那件事我并没有怨言。天平两端,每一端在不同人心中有不同的分量,那是你的选择,我没有指责。”她只是为了权力,选择不去得罪长公主而已。这无可指摘。但沈孝望着她后背披散的乌发,却总是忍不住想起那根朴素暗淡的金钗。如果能有更多的选择的话,她未必是如今这样冷情冷心的模样。二人一时就安静了下来。李述不必回头,都能感觉沈孝一直在盯着她看,许是她自尊心作祟,总觉得自己讲完故事后,他目光里都是同情。她不需要什么同情。李述忽然开口,“沈大人,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沈孝听了忙道,“自然。”李述一下子就转过身来,一双眼含着狡黠,笑道,“我手伤着了,没法扣扣子,你能不能过来,帮我扣一下官袍的扣子……”沈孝没提防李述忽然转了过来,就像猫被踩了尾巴一样,一下子没蹲稳,跌到了地上,“你……”“你说你不会转过来的!”他语气里竟带了分不满的怨气。李述见沈孝如此,在对面笑得打跌,“我言而无信,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火光趁着她的脸,一双眼眯得细长,倒像是狐狸一样。于是方才因往事而起的沉重氛围,就这么被她岔过去了,倒是有了些滑稽气氛。沈孝看着她,不说话,只抿了抿唇。倒没见过她笑得这么……开心过。李述还当沈孝生气,她敛了笑就解释,“开个玩笑而已。”又没真让他扣扣子。便是他想扣,伸出手别怪她剁了他的蹄子!沈孝敛了眉,将木架上的中衣取下,三两下就套在了身上。中衣单薄,已经干透了。他不说话,拨了拨火。他自然看出李述是在开玩笑,她把话题岔过去,是不想让自己显得过多软弱。夜已深了,二人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李述的困意慢慢浮了上来,侧坐着,头抵着墙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她觉得自己才没睡多久,就听身边有人一直叫,“公主……公主!”李述睁开眼,目光眯了眯,这才发现洞外竟然已经天亮了,雨声也渐渐小了,只是淅淅沥沥的。沈孝叫了李述半天,真是没见过这么难叫醒的人。不过也难怪,她经了这么生死一夜,换了平常人早都精疲力尽了,难为她硬撑了大半夜,还有闲心逗他玩。沈孝道:“公主,你的人来找你了。”沈孝这么一说,李述才听到外面远远的传来漫山遍野的呼喊声。一声声“公主”此起彼伏,估计能有好几百号人。李述听了就松了一口气,这一夜她好歹是熬过去了。多亏了沈孝。谁知这时沈孝却道,“既然公主的人来了,您已经安全了,下官这就先走一步。”李述听了就一愣。下官?昨夜事急,未听他这么自称过一次,这会儿他说起这个词来,李述竟觉得十分不习惯。就仿佛昨夜山洞夜话不过是黄粱一梦,梦醒之后,她还是高不可攀的公主,他也只是一个沉沦下僚的下官而已。中间有天堑之隔。李述忙问,“你走什么?”沈孝半跪在她身侧,垂着眼,“我们到底在山洞里独处了一宿,虽说是事急从权,可若是被旁人看见了,传出去对公主的清誉不好。”李述听得一愣。她根本就没有朝那个方向想过。她满不在乎,“这有什么的,我又不在乎。”清誉算什么东西?她要是在乎的话,昔年又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