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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却还是弯了眉眼,有气无力地轻声笑着。我见状无奈道:“晏jiejie,你能不能省点力气好生休息?”“都是要死的人了,你俩说悄悄话却还不肯带上我。”晏烛情的声音又低又哑,仿佛说一句话就要耗尽她全身的力气,而那双柔美的眸子却在黑夜里幽幽亮着,似夏至的星光。我看得心里发慌,却还是依着她的调侃反驳道:“我没有在和阿言说悄悄话……”“小丫头,那我想和你说许多悄悄话。”她冲我眨了眨眼,“你愿意听吗?”我抿了抿嘴唇,定定地凝视着她苍白的面容良久,最后才下定决心颤声应道:“嗯,你说,我听。”“你那天在雁昔楼里提到了我的愿望,我当时说的是没有。后来我一个人思考了很久,想来自己也不过是一皆俗人,怎么会没有愿望呢……只是那愿望放得太久了,我自己都记不得是什么了。隐约想起来的,几乎全部同琬夜相关。”她苦笑着,眼底倏然涌起了盈盈的泪光,“我自幼入宫,伴着琬夜一起长大。他走到哪我就跟到哪,从未分开过……”我轻轻地握住她颤抖的双手,示意她接着说下去。“我看着他因宫廷纷争而失去了自己的亲meimei;看着他尊贵尽失,被自己的兄长逼出了浮缘城;看着他和深爱的母妃失散于战乱中,最终寻到的只剩一座孤坟……”她喃喃道,“这么多年来,他甚至把母妃亲手打造的玉笛赠予我,自己却和最初的情感背道而驰——丫头,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我都不知道他心里是否还有我。”是否有呢?我原来一直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的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若不是经由她这么一说,我都看不出她和段琬夜还有着这样深的感情纠葛。偏头想了想,我遂了她的意答道:“我想是有的,他还说过了在城外等你。”“他这些年经历得太多,也变得太多,我亦常常不愿面对现实,终日靠饮酒来使自己麻木。”她正说着,又是埋头咳出一口鲜血。我看得胆战心惊,忙轻抚着她的后背道:“晏jiejie,快别说了,你……”“而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孟郁景府上卧底的期间,赌气将那支玉笛送给了一个不认识的孩子。”她并不理会我的劝告,眼底积久的泪水却是决堤一般喷涌而出,“那是他留给我唯一的念想……而我却……我却闹着脾气把它送了出去。”我眼见着她越说越激动,连带着左胸上的伤口都一起牵扯,顿时急得六神无主:“晏jiejie,你莫要这样,不过一个笛子罢了,又何必为此伤怀呢?”“那不是一支普通的笛子,是遥妃娘娘倾尽半生心血所完成的作品。”她虚弱道。“诶?”狠咳了几声,她喘着粗气接着说道:“它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叫做‘九山’。”像是在头顶炸开的一枚响雷,我霎时间惊得面色惨白,良久才短促地呼出一口气道:“你可不可以再说一遍,它叫什么名字?”然晏烛情强行讲出一大段话后已是精疲力竭,并未注意到我异样的神色:“……九山。”所有记忆的碎片呼啸而来,宛如席卷一切的山风。脑海中幽幽燃起昔日毁尽了沧归山的大火,在那冲天的火海中,书珏歇斯底里地朝我扑来,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他追逐多年的九山。书珏说过,“九山”是唯一的,却也并没有说是哪种程度的唯一。如果没有重名的可能性,那这支名为“九山”的玉笛,约莫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个。我摇晃着退后了几寸,回头不知所措地看向了沐樾言。而他却一下点出了要害,朝晏烛情问道:“你说的九山,确定是被你扔在了孟郁景府上么?”晏烛情点了点头,凄楚的眸子里满是懊悔与伤怀。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稳定自己的心神,用自己认为最平静的声音对她说道:“谢谢你,晏jiejie。”晏烛情给我带来的惊喜与收获太多,远远不是两个“谢”字能够比拟的,然而除此之外,我却也找不到任何别的方法予以报答。她勾了勾唇角,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我才是要……谢谢你。”短暂的寂静过后,她疲累地闭了闭眼睛,续声道:“每次喝红绸酒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当初也为他系上了一段红绸,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我道:“你家殿下余情未褪,大概会十分欣喜吧。”“大概吧……”她有一刹那的失神,“不过,我也有些累了。”“晏jiejie……”殷红的血液以极为迂缓的速度自晏烛情唇边凝结成壳,她眼底的光芒亦被漫天掩地的黑暗逐渐抽离,随着窗外萧索的风声一点一点地黯了下去。“我想……睡一会儿。”她说。我没有接话,兀自在静谧的环境下等候了许久,却始终只听得耳畔马车奔波的声响。在这样嘈杂恶劣的空间里,晏烛情像个孩子似的睡着了——可她睡得一点也不安详,双手有意无意地紧紧攥着,似还有许多诉不清道不明的心事。她分明睡得很浅很浅,却是再也叫不醒了。离开浮缘城用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路途开始下起淅沥缠绵的小雨。彼时夏末秋来,一夜凛冽的寒风将枝头的枯叶吹得漫天飞舞,而脆弱的几截枯枝则挂在树梢摇摇欲坠。苍幕之中乌云缭绕,带着郁结已久悲戚化作秋雨,宣泄一般深深嵌入泥土,将大地浸得一片寒凉。出城后所规划的线路途经一座矮山,因着连绵不断的雨天导致山路泥泞湿滑,我们不得不稍作停歇,将马车靠近遮雨的地方暂时安置下来。而晏烛情的身体却比我预想中腐烂得要快,剧毒在她呼吸停止之后依然向她的四肢百骸不断蔓延扩散,久而久之原本玉白的躯体便被侵蚀为枯烂的黑色。在这样的情况下,众人不得不痛心疾首地将她抬到无人的地方进行焚烧。偏偏这雨天潮湿,便使得起火格外困难,本是可以闭上眼睛迅速完成的事情,我们却含着悲伤处理了一次又一次。亲眼见证一个人的死亡是件极为痛苦的事情,尤其是晏烛情前段日子还是那样鲜活地在我的生命里出现,眨眼间就这样香消玉殒,尸骨无存。我与她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在无力挽回的死亡面前,我心底依然被奔涌而至凄怆和惋惜所覆盖,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都尚且如此,那些同她相识多年的战友更是哀痛得无法自已。性子直的人甚至曲腿跪了下来,呜咽着淌下guntang的泪珠。姜云迟因着伤势无法大声呐喊,瞪圆的眼睛里又是沮丧又是悲愤,末了竟是直挺挺地站起身,挥剑在野外的山石上一阵乱砍。一向话多的周别也不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