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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伸出双手在黑暗的潭水内摸索,总想着能碰到什么隐藏的机关,能助我浮出水面。然胡乱摸了半天也无果,倒是身体越来越沉,一路被冲刷着朝下推。这潭底像是装了一枚巨型吸盘,生生将我的身体朝漆黑一片的地方吸引而去,期间被漩涡席卷着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待到回过神时,身子已经被整个横了过来。愈往底部靠近,那水流便愈发平静,偏我在水里憋了有几分钟的气,此刻突然宁静祥和起来,便再也受不住了,脑内紧绷的弦随即断开,猛地张开了嘴,那呼啸而至的水流便争先恐后地钻了进来,顺着喉咙侵入肺部。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样的感觉,想来世间大多淹死鬼便也是这样痛苦地失去性命的。水流入肺时激起火辣辣的酸痛感,分明是想要咳的,却咳不出来,只能任那冰冷的潭水灌入口鼻,一点一点剥夺自己的呼吸。眼前漆黑一片,大脑的意识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晰,那种异常的感觉十分绝望,就像是明明预知了接下来的死亡,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等待着那一点点铺面而来的窒息感。恐惧,害怕,懊悔,悲伤,所有的感觉在那一刻交织在我的心头,压得我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勇气——我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死”吧。然而,就在我意识归零的一瞬间,自茫茫黑暗中,蓦然探来了一双温暖而又有力的手,沉沉地扣在了我的肩膀上,硬生生地将我飘移出去的魂魄给拉扯了回来。那种感觉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异常的熟悉。在无数次被黑暗淹没的绝望瞬间,都是那样一双沉稳的手,越过层层桎梏,将我从混沌的意识中唤醒。就像是一缕划破黑夜的月光,那双手将我的肩膀紧紧抓住,随即猛地一使力,竟是把我整个人从水里捞了出来。脑袋浮出水面的那一瞬间,幽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我像是一条出水的金鱼,狠狠地折腾了几下,便随着那人巨大的手劲一个踉跄栽入了他的怀里。如获新生一般,我仰起了脑袋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然肺中尚有积水,没吸几口气便被剧烈的呛咳声猛然打断。“咳,咳,咳……”胸口像是点了一把炽热的火焰,无时无刻都在肆意地燃烧着。我咳得眼圈都红了,整个身子都无力地趴伏在身下人冰冷的胸膛前,又是挠又是掐的。半晌觉得很是不对劲,慌忙抬起头朝那人望去,却整好迎上了他冰冷沉黑的眸子——沐樾言亦是刚从水里出来,清俊白皙的面上还狼狈地滴着水珠,此刻倾尽全力将我从那汪深潭里拽了出来,却还默不作声地任我趴在他身上,像条八爪鱼一样扶着他又嚎又咳。见状我吓得脸上一烧,连忙从他身上一咕噜滚了下来,满脸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我方才脑子有点不好使,把你当竹竿靠着了。”沐樾言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微有不解道:“方才你分明可以去夺回笛子,为何要回头来找我?”此话一出,我便敛了面上歉色,转而认真严肃地反问他道:“阿言,难道你觉得那半截破笛子比人的性命还重要吗?”沐樾言神色一滞,随即垂眸低道:“我以为是的。”我轻叹一声,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我早对你说过,你若是死了,我会难过的。”沐樾言湿漉漉的眼眸微微一动,沉默半晌,却并没有接过我的话头,而是挣扎着要站起身来:“罢了,不说这些……这里是水潭底部,我们得尽快想办法离开。”听他这么一说,我才猛然醒过神来,注意到此刻的特殊处境。方才我们二人被汹涌湍急的水流拉扯着带入了水潭深处,本该是被巨浪冲刷着窒息而死,然恰好今日天无绝人之路——此地机关重重,错综复杂,那潭底便更是别有洞天,轻轻地探出身体,便觅得另一处单独的出口。自出口浮至水面之后,便是我和沐樾言如今所在的一条窄小石道。石道内光线昏暗,全凭水光照明,远方黑暗的路线亦是蜿蜒曲折,也不知道会通向何处。我稳了稳心神,将目光从周围默然收回,转而挪到了沐樾言的身上。见他面色已是苍白如纸,却还固执地要继续前行,我倒是突然想起他肩胛骨内还埋了三枚噬血钉,忙不迭地将他轻轻按住,正色道:“别的不说,先让我看看你的伤。”“无妨。”沐樾言摆了摆手,若无其事道,“出去了再处理也不迟。”顿了顿,我伸手将他胳膊拽住,抬高了音量道:“不行,让我看看。”“先出去再……”“阿言,坐下来。”语气骇然加重,我静静地望着他,眸底的色彩却异常沉重。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是天使,真的☆、香囊估摸着我声音中的压迫感着实强烈,沐樾言回过身,定定地看了我三秒有余,终是屈服,一言不发地走回我身边坐了下来。我见他还算听话,便倏然松下了一口气,伸手轻轻将他衣领拨开,果见肩上大块皮肤已然呈青紫色,那三枚银钉埋得极深,近乎横穿了他半个肩膀,若真如他所说拖到出去再处理,怕是得落下终身残疾。“这噬血钉含有剧毒,你一旦乱动便会引得它深入血液,腐蚀你的经脉,最后把你吞得只剩一堆碎骨。”见他始终不发一言,我扒拉着他的肩膀无奈道,“这玩意儿我只在书上看过,解法很简单,取出来敷些草药便好了。”沐樾言平板无波道:“那快些取出来便是。”“嗯,说的也是。”我点了点头,自腰间锦囊内取出几枚银针,细细扎在他肩后几道xue位上,“不过,我手法不精,可能会……有一点点疼。”“嗯。”沐樾言面无表情地瞥了我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我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晃悠悠地探出手,缓缓搭在其中一枚锃亮的银钉上,踌躇半晌,一咬牙,一瞪眼,迅捷出手。片刻只听一声微响,三枚带血的银钉被悉数拔出,轻轻落在了地上。期间沐樾言面色煞白,额角处冷汗涔涔,显然是痛楚彻骨,然他脾性倔强,权当自己是块木头桩子,愣是忍着一声也不吭。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倒是恍然想起一年前在沧归山捡到他的时候,他也是这般固执隐忍,从不把自身的疼痛当一回事。如今时光飞逝,许多事物都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而他却是一点也没变——是啊,许多人和事都已经不再如从前那般美好了。比如师父,比如,书珏……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我将游走的思绪匆匆收回,半晌才目不转睛地看向沐樾言道:“阿言……你,这伤挺疼的吧。”沐樾言怔了怔,旋即摇头道:“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