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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不停,才会导致身体日渐憔悴。而老大夫听罢只道是那谨耀城中天气极端寒冷,外域女子久居在此,母体必定有所亏损,轻则不幸生下病儿,难以抚育成人,重则体虚小产,性命堪忧。抬眼望那谭今崭眸中神色,却见他始终默然,只是深深将目光投放在昏睡不醒的秦泠身上,缠绵萦绕之间,仿若倾注了所有的温柔与苦楚。正如府邸中诸位大夫所一致认定的,秦泠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气血阻滞,脉搏虚弱不畅,且五脏六腑间阴虚积寒,大有衰微脱力之象,偏她身体娇弱,又容不得施以过重的药量诊治,遂仅仅是煎了几味药力浅显的热汤喂她服下,以暂缓此种危急状况。约莫到了半夜子时,她终是从浑浑噩噩的大梦中缓缓苏醒,只是那混沌茫然的神智尚还沉溺于迷糊之中,不过是紧皱了眉头,断断续续地喊了几声“好疼……”,便又渐渐失去了意识。我随着屋外几位大夫倚在那木门边上强打精神撑了一夜,如今倏然听得动静,便匆忙站起身来,恰好与那手足无措的谭今崭挤在一处,彼此愣神片刻,倒终究是这一向高傲固执的谨耀侯兀自低下了脑袋,缓缓退到了一边,为纷涌而来的大夫们让开了一条宽敞的小路。我前些年随着陆羡河下山问诊之时,遇到过刚刚怀胎的女子,也恍恍惚惚地迎接过几个新出世的小生命,却从未眼睁睁看着一条即将被孕育而出的胎儿,被毫不留情地扼杀在女子腹中,瞬间化为一滩触目惊心的猩红。是了,这便是一条小小生命正在无形消逝的证明。映入眼帘的,皆是大片斑驳的血迹。那秦泠颤抖着蜷缩在乱成一团的被褥之间,身下满是褶皱的床单上已是赫然为所鲜血洇透,连那光洁白皙的玉腿之上,都涔涔泛了一层深红色的细流。宽敞的房中霎时涌出一抹极为刺鼻的血腥之气,愣是骇得几名不曾见血的丫鬟连连掩住鼻息,近乎干呕出声,倒是那谨耀侯丝毫未有嫌弃之意,反是亲自出门端了一盆热水,转而小心翼翼递予我的手中,那一举一动间,皆是对秦泠的深深关切与怜惜。☆、大恸我弯腰伏在床边,以沾了水的湿帕轻轻擦拭着秦泠青白色的面颊,而那箫霜园来的老大夫则是探手轻轻摁在她腕间,一边号脉,一边摇头叹息道:“这孩子,留不住了,留不住了啊……”谭今崭垂眸守在她身旁,沉默良久,方才转身朝那老大夫说道:“老先生,现下既是留不住内人腹中孩子,还请务必以保她性命优先。”老大夫凝神端详着秦泠的面色,无言片刻,复又偏头吩咐一旁的我道:“顾小大夫,我们当中尚且只有你一人为女儿之身,若是条件允许的话,还是由你来照料夫人罢,我们这些老骨头遇此状况,理应避嫌才是。”我心中沉闷压抑,一时无法顺利出声,遂只是肃然望着老大夫的双眸,用力地点了点头,少顷又将那沉郁的目光转投到了谭今崭的身上,彼此默然对视了一会儿,他便心下了然地低下了脑袋,一声不吭地挪出了房间,而围绕于周遭的一众大夫亦是俯首垂眸,轻手轻脚地退回到了门槛之外,又将那房门缓缓虚掩上,以挡住室外不断席卷而来的缕缕寒风。深夜静谧,唯有那从天而降的落雪之声低低柔柔的,宛若一曲让人魂牵梦萦的瑟瑟琴音,然细细听来,却能隐约从中品出几分刺人心骨的悲凉。应方才那老大夫口中所托,我唤来了几名平日里服侍秦泠的贴身丫鬟,先是小心替她更换了那身沾满血污的里衣,而后又端来一盆热水轻轻为她擦身,待到一切杂物处理完毕了,方才让连夜守在门外的一众大夫去厨房中烧水煎药,以便于在她醒时喂她服下。女子小产之后出血甚多,且身体亏损巨大,若是稍稍处理不慎,便很有可能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遂整夜以来,我们都在一刻不停地观察着秦泠的状况,偶尔有幸撞见她醒过来了,便会趁机扶她起来喝些汤药,没一会儿又瞧着她神志不清地昏睡过去了,便会探手替她掖好被角,以此避免着凉。就这么战战兢兢地守了大半个夜晚,一直待到她的身体情况渐渐稳定下来,方才长长松下了一口气,脱了水一般歪歪斜斜地趴在桌椅之上,已是累得精疲力竭。我百无聊赖地倚靠在一旁安安静静地歇了一小会儿,半晌坐得有些腰疼了,便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悄无声息地绕着那房间的边缘处转着圈。彼时夜色正深,这秦泠房中仅仅是留了我一人在内看守,遂反反复复地在同样一块地盘上兜了好几个圈子,便难免生出了几分无聊之意,到最后索性干脆果断地坐了下来,凝神打量起这屋内各类物件的陈列与摆设。——说到底,这秦泠还是个心思细腻且看重妆容的爱美女子,如今放宽目光自屋内一眼扫去,映入眼帘的皆是各式摆放整齐的胭脂水粉,若是凑近鼻尖去闻,还能隐约嗅出一抹沁人心脾的香味儿,然目光微偏,便又能无意瞥见那静静搁置在角落里的红木书柜,那书柜之上并非全是用以的古老书卷,反是不经意地堆积了一些精巧别致的小玩意,也不知是装饰用的,亦或是平日里玩闹用的,只觉得瞧着十分新鲜可爱,甚是讨人喜欢。而那最后呈现在眼中的,即是我在半月之前受段止箫所托,亲自送到她手中的淡青色披风。此刻它正安静无声地在那红木书柜旁轻轻挂着,远远望去,倒像是一幅栩栩如生的泼墨画般,笔轻而色浅,素雅清淡,还颇有一分别样的韵味。缓步上前,我低头仔细凝视了它半晌,只是瞧着期间纹路细密紧凑,一时也不知晓是用的什么材料制造而成,整体望去,倒是颇为踏实保暖,很有些许分量。秦泠似是对这披风情有独钟,前些日子将它拿在手中之时,还略有些不舍得放下,遂那时的我也只是呆呆地站在一旁,未能将它看个清清楚楚,如今骤然凑近了几分来细细端详,心中反是愈发感到疑惑而又好奇。制作这披风的主要材料既不是动物的毛皮,又不是各式的布匹,那大量混杂在其中的淡青色原料,究竟又是什么呢?探手在那披风的表层摩挲了两下,其触感还略有些粗糙。受多年的行医习惯所影响,我凡是遇到了瞧着新鲜奇特的物什,便难免会忍不住凑上去闻一闻它的味道——然而,偏就是这样下意识地低头一闻,几乎是毫无征兆的,立马就察觉了其中异样。我自小随着陆羡河在沧归山上居住多年,见识过无数五花八门的奇花异草,便也是因此训练得自身嗅觉极为灵敏,尤其是在遇到特殊的草药之时,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