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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宿舍的孙长青。张小北擦擦脸上的汗水,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长青,我吵醒你了。——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孙长青倒也没有责怪他,只是泛泛安慰道:“别想那么多,也别逼自己那么紧,睡吧。”孙长青以为他只是压力太大才做的噩梦。张小北也不好多做解释,只是勉强笑笑:“多谢安慰,你也睡吧。”孙长青吹灭蜡烛,继续睡觉去了。张小北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回想着刚才的噩梦。那个场景太真实了,那种要窒息的感觉,那种深入骨髓的愤怒和后悔,还有最后一刻的那种不甘和绝望,仿佛他真的亲身经历过一样。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人们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的压力太大了吧?虽然,当初帮助黑妮时,他就有了心理准备,明白这件事情肯定会给他带来麻烦。然而后来,黑家人先是要告他,接着黑虎发疯,一件接一件的事情,渐渐超出了他的预料和掌控。尤其是黑虎发疯和紧接着的小叶遭袭击,这件事给他很大的压力和恐惧。他恐惧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三个jiejie的清白和安危,尤其是小叶姐的遭遇更加加深了这种恐惧。那一次是赵清海遇上了,若是没有遇上呢?在古代,一个姑娘家遭遇这种事,甚至比死还难受。至于他后来下定决心解决黑虎这个人,内心不是没有挣扎过,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的底线被拉低,良知也受到了拷问和煎熬,他的内心也经历种种天人交战。这一切的暗波涌动都隐藏在他平静无波的面容下,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最终,责任感和恐惧占胜了他的道德感。他表面上看上去冷静镇定,指挥若定,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很胆怯很害怕,但他又不好在人前表现出来,只能靠强撑。今晚这个噩梦暴露了他最真实的情绪。不过,一想到梦中黑虎那个恶魔般的笑声,还有那句“我弄了你的jiejie”,张小北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不,他不后悔杀掉他。他宁愿忍受内心的煎熬和噩梦的侵扰,也不愿意事后追悔。如果,他们中间必须有一个人来做恶人,那就让他来做吧。谁让他管了黑家的事?他想得到什么,就必须要付出某种代价。尽管,张小北对此有了清晰的认知,可是这件事情的阴影并没有立即散去。此后几天,他仍时不时受到噩梦的侵袭,以至于后来,他的室友孙长青已经见怪不怪。张小北万万没料到,做噩梦这件事,竟然无意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孙长青甚至揶揄道:“原来你也会做噩梦,原来你也有担心和害怕的事,我还以为你一直都那么冷静镇定呢。”张小北苦笑了一下,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几天的影响是显而易见,他清瘦了不少,眼睛显得更大,眼圈发青,脸色苍白。张小叶在县学门口看到他这副样子,当下就吓了一跳,忙问:“小北,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张小北摇头:“没事,可能是岁考快到了,心里紧张。”他们这些秀才每年都有岁考,若是不合格,他就有可能被取消廪生的资格。张小叶不太懂这些,但是能让小北紧张的考试那一定是很难了。张小北瞧瞧四下无人,小声问道:“小叶姐,你最近……睡眠还好吗?”他受到了噩梦侵扰,也不知道小叶姐会怎样。张小叶迟疑了一下,才压低声音说道:“最近好多了,就是刚开始那几天,会梦到黑虎追赶我,我怎么也跑不快,怕得要死。”张小北看着她,心里默默感慨道,张小叶肯定也不像表面上那样的勇敢无畏,她可能只是不想让他担忧罢了。这对于张小叶来说也是一个噩梦,她并不想多说。过了两天,赵清海又邀请张小北去他的小窝坐坐。他买了一盘卤菜,一只烧鸡,打了一斤酒,另外还有黑妮送他的馒头,把屋里的那张小桌子摆得满满当当的。两人一边吃菜一边喝酒,说是喝酒,其实主要是赵清海在喝,张小北只是陪着他品酒。酒过三杯之后,赵清海斜着眼问张小北:“听小叶说,你最近老做噩梦?”张小北苦笑一下,把对张小叶的那番说辞又重复了一遍。赵清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像小叶那么好蒙,那什么岁考是啥我不太清楚,但是它再难也比不上童子试和院试吧?你那时都没紧张,这次倒紧张上了?谁信。”张小北被问得无话可说,也惊讶于赵清海的敏锐。赵清海凑近了问道:“你是因为黑虎的事做噩梦吧?”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事已至此,张小北也不想隐瞒了,他老实承认道:“是的。”赵清海没说话,猛一仰脖,灌下一大口酒,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过:“第一次做噩梦很正常。我当年被人围攻,失手重伤了一个人时也是你这样,吓得我几宿没睡好觉,老是梦见一个血刺胡啦的人来找我算帐。”张小北道:“原来你还经历过这些?”赵清海摆摆手:“算了,以前的事不提了。你用脚指头想想就明白了,我一个小叫花子,在外面什么事碰不到呀?被恶狗追,被人追打,打死了都没人管。不然,这一身打架的功夫从哪儿来的?都是亲身实战来的。”赵清海忽然又问张小北:“那你后悔吗?重来一次,你还这样做吗?”张小北想了想,若是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帮黑妮,他总不能看着她不管,只要他救了黑妮,黑家的人就会盯上他,以黑大富那吝啬的性子和黑虎的执拗,黑虎还是会发狂,他为了避免三个jiejie受到祸害,还是会走上这条路。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别的办法,除非黑家人或是张家一家还有二伯一家搬离张家村,可是这个工作量太大了,他暂时无能为力,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张小北声音沉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赵清海啪地一下拍了一下桌子:“这就是了,既然你不后悔,那就咬牙挺过去。我告诉你,小北,身为一个男人,就是要担当起保护家人的责任。哪怕最后很多人怕你、恨你,你还是要去承担。”张小北如遭雷击一般,脑子一片空白。他从赵清海那简单又粗糙的话里,似乎领悟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领悟。不知不觉中,张小北喝了不少酒,他被赵清海扶回去的。回到宿舍,他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夜,他没有再做噩梦,只是醒来有些头痛。他看看外面,一派秋光,阳光正好,决定今天休息一天,去外面走走,顺便去看看黑妮。张小北穿过几绕八拐的巷子又问了两次路,终于到了城北。这里跟潘家食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