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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就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都要从当年实验室的小白兔说起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冬天,对a市以及医学院来说,都似乎是个很不祥的季节,城市动荡不安、人心惶惶,连环杀手的传闻遍布全市,甚至校内也有传言,说是凶手就在学校附近居住——那年冬天,家属院屡屡传出宠物被残害的消息,很多人都开始把自己养了多年,习惯性半散养的猫关在家里,甚至医学院内部也流传着新生的校园传说:解剖室的小白兔、小白鼠总是莫名其妙的减量,刚开始怀疑是校外闲散人员进来偷走,回去做红烧兔rou了,但保卫科干事们在教学楼天台发现了一些可怕的残骸,毛皮被丢得到处都是,还有血化了结成的冰,很多人都怀疑这是那个连环杀手干的,甚至相信他的变态心理已经发展了好几年,这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证据。“如果是现在的话,大概会掀起一场全民搜索、全民猎杀的风潮吧,但,那是十二年前,人人都自身难保,每个人也都只顾着自己,学校论坛对这些事一向是删帖为上,没有照片,只有口口相传的恐怖流言,真实感其实并不强,没发生在自己身边,就都当和自己无关——只有事后去想,才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是有预兆的。”“现在想想——在我去美国的时候,我反复的在想,其实所有的线索都早就摆给我们看了,只是,谁能想得到呢?没有人能想得到的,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生活里,把所有的异常白白放过。医学院的管理还算比较严格,如果没有内部关系,很难弄到解剖室的钥匙,家属院更不必说了,虽然猫狗都是半散养,但畜牲也有灵,不是熟人,怎么会随便被他接近?师雩的精神异常早就显露出了端倪,这些甚至可以看作是他求救的信号……只是当时,我们也被生活逼迫到了悬崖边上,无暇他顾,谁都没有听见他发出的无声哀鸣。”“从有记忆以来,我们家上空就笼罩着一层又一层的阴霾云雾,祖父母从未走出叔叔婶婶的不幸,祖母的精神状态再度不稳,祖父要一直看着她,不稳定的时候少让她出门见人,毕竟,对外总还要维系一个面子。我父母的身体也一直不算太好,我们上高中的时候,先后查出重病……一开始几年,医疗费是可以全报全销的,还算支持得过去,但经济一年一年变差,工厂关闭、工人下岗,当时我们甚至有一种感觉,整座城市都在走向死亡,而我们也是陪葬的一份子……”这是袁苏明的情绪表露得最明显的一刻,回忆在他脸上点燃了阴暗的火苗,胡悦从未如此明确地感受到他和师家的关系,他被夺走了名字和身份,但夺不走的,是这份只有亲历者才能如此牵动血rou的绝望。“但我和师雩还太弱小,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死挨着,等到最艰难的时刻过去,我们又要维持一点最后的体面,又要为亲人挣着活下去的希望,还要继承家里的事业……”“每个人的压力都很大,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想,如果我当时更懂得沟通——如果我当时更师雩一些的话,会不会事情会有所不同?师雩是家里最开朗的人,从来都是他来安慰我这个做哥哥的,而最多的压力,其实是他在承担。在美国混的这些年,其实你不可能永远那样冷傲清高,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开朗讨喜就是最后的资本,每一次我对陌生人露出微笑的时候,我都在想,我对一个陌生人都能这样,那么,为什么当年不对我弟弟温和一点呢?如果我们多交流一些,让他知道他不是那么孤单,那么,也许……”他有些说不下去了,袁苏明笑了一下——这个笑,说不上好看,但在那么一瞬间和师医生是那样的神似,都有些愤世嫉俗、冷眼旁观的味道,这是那个被扮演出来的师霁,对着世间种种无奈,会露出的自嘲微笑。“荒谬吗?我和师雩都活成了彼此的样子,他活成了我,那是他的选择,而我,我别无选择,居然也慢慢地活成了他的样子。”“一直以来,我都很想和他当面好好谈谈,我想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想问他这些年来可曾后悔过,对我父母的去世……”他忽然说不下去了,袁苏明的双眼慢慢地红了起来,他捂住脸,肩膀颤抖了一会,又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对胡悦,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过于失态的,这是他的尊严。“对我父亲的事情,他有没有想过,这等于是判了他的死刑。他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生活在这里,用着我的身份……那是和亲爹一样把他养大的大伯——他本来可以救他的!”这份愤怒与悲痛,藏在心中十二年了,已经圆熟得就像是蚌中沙尘结成的珍珠,袁苏明没有失控,但每句话都像是珍珠一样密密实实,他慢慢地说,“但我没有办法,我只能等,我只能相信——”他望着胡悦,慢慢地说,“正义只会迟到,终有一天,案情会水落石出,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而我,我也能拿回我的身份——即使这个名字,现在已经一文不值,师霁什么都没有了,袁苏明却拥有曾经的师霁想要的一切……但那又如何?”“我是师霁,不是袁苏明,师雩夺走了我的父母、祖父母,我的人生,但不能连这个都夺走,我是师霁,我是师霁,我才是师霁,我的人生只有在拿回这个名字的时候才算完整。”他说,但眼泪却禁不住滚落,每个人哭起来都不会太好看,一个胖子哭起来,几乎让人有审丑猎奇的惊骇,但正因如此,才更显得真情流露,“但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我爸、我妈,爷爷、奶奶……我什么都没有了……”十二年前雪夜“下大雪了哎,真倒霉,那个师霁啊,你有多的伞吗?”“你要伞干嘛?”“我准备一会就去车站,不然明早怕赶不上趟——哎,这是不是咱俩最后一次见面了?下次见面得是毕业典礼了吧。”“可能是吧,保重。”“哈哈,你也一样——难得啊,你也会说点好话,不过,有伞吗?”“我就一把,自己也得用。”“你回家啊?”“嗯,和我弟约了家里见,办点事,一会还要回来。”“行,那我再问问别人。”“小齐,小雨呢?”“他还没回来?”“没,电话也打不通——别是——”“没事没事,应该是在回来的路上了,我去车站看看。”“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