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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圈又绕进顾森之的卧室里。顾森之从最初的冷眼旁观到趴在地上保护小欢喜爬行时不要磕着碰着也只用了不到一个昼夜的时间,是谁说过的,时间会叫一切面目全非?慕仲生未购置房产前也在这里居住过一段时间,他喜欢在孟嫮宜带着小欢喜回来的时候也过来居住,他甚至在幼儿专卖店里只凭一双眼就能买到正合适的小衣服。原来他这般喜欢孩子,真是难以想象。慕仲生叫保姆过来给玩具消毒,自己去烧了一壶热水,他知道小欢喜睡醒后第一件事是喝奶粉,然后再赖一会儿床才肯起来的,这一点真不知是随了谁。孟嫮宜给小欢喜哄睡后带上门出来,看到挽着袖子在烧水的慕仲生笑道:“下午不忙了吗?不回公司了?”慕仲生在看奶粉的保质期,不放心放久了会返潮又用勺子舀出来一勺倒在手心里研磨,闻言回道:“没关系,公司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待会儿等小欢喜起床后我带他去隔壁开业不久的海洋水族馆逛一逛,他应该会喜欢。”孟嫮宜默了默没接话,在玻璃幕墙前的沙发上坐下来拿出电脑来,轻声道:“你这么喜欢孩子,不如自己也生一个?”“如果男人自己能生,我可能会考虑一下。”“说什么傻话。”慕仲生冲了两杯咖啡走过来,递给她一杯,自己也坐上来斜倚在沙发上透过玻璃去看外面的风景。“慕仲生。”孟嫮宜轻声念了一遍,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起来:“以前就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如果你的气质不那么阴郁的话,可能更适合你。”慕仲生的长相显得人很凶,太凌冽。这也是顾森之坚持为他改名换姓的原因之一,他一辈子阅人无数,自诩无师自通些面相之术。只是不知古老东方的玄学对有着4分之一外国血统的慕仲生也是否有一样的效力。“有没有后悔?”孟嫮宜交叠着双手望着窗外,天空始终灰蒙蒙的,什么也没有。这是上海最高的建筑物,去年刚刚开放。据说这是陆家嘴最后一栋超高层,以后也不会再有了。也是,上海这样软的土质如何能承受一栋又一栋高耸入云的建筑物们呢?想必这些年来它驼地也十分辛苦,以致每年都在以1cm的速度下陷。“后悔谈不上,如果重新来过的话我还是会做这样的选择。只是,一想到曾有人以赤子之心对待过自己,就觉得自己更不能轻易放弃自己了。如果那个时候,我不那么刻薄尖锐就好了。”“现在也一样来得及。”慕仲生喝了口咖啡,轻声道:“何必这样刻薄地对待自己?”孟嫮宜摇头,微笑道:“哪里刻薄了?随性生活而已。况且现在的生活很好,井井有条,忙是忙了些,但十分充实。”慕仲生低垂眉目想了想,看着她道:“那很好,如果哪天你累了,倦了,回来找我,我们一起养小欢喜。”孟嫮宜郑重地点头,“好。”前一晚孟嫮宜在实验室待到2点多才回家,第二天又早起转车到省城再搭飞机过来,一路舟车劳顿还要照顾小欢喜累得不轻,这会儿精神一旦松懈就觉得沙发格外舒适让人眼皮子打架忍不住昏昏欲睡。慕仲生拿了枕头和薄毯过来,她累极,拥被而眠。可不知怎么了,孟嫮宜又做了那个许久不做的梦。梦里是正值新桃换旧符之际,很多人家点了灯笼挂在门口,鞭炮声不断,孩童嬉闹追逐,电视里放着喜庆的歌曲。她裹上大衣准备去超市买速冻水饺,刚出门就被一辆黑色的奥迪堵在小区门口,车里坐着一个光鲜亮丽保养得当的妇人,她一双风情的大眼睛里饱含泪水,看着她半晌,低头抹掉泪花,将一个过塑的文件和一只红色锦盒递给她。明明皓月当空的夜晚突然就下起了磅礴大雨,雨点砸在车身上当当作响。那美妇人想必是哭了很久,面容憔悴满眼血丝,她一把握住孟嫮宜放在膝上的手,神情难掩悲痛。她当时说了什么?雨声太大,心跳如鼓槌,她恍惚地就着车顶上的灯去看那封白纸上的内容。黑色的字迹流畅锋利,但内容字字诛心,看到最后只觉视线模糊,这才发现信纸上有水渍,一颗一颗滴落在上面,很快将黑色的墨迹晕开。薛月明扭过头不去看她耸动的肩头,她知道此时此刻只有这个女孩子的感受同她相当,她心里憋闷太久,终于稍有舒缓。车内空调暖气很足,司机一直不在没有人去调小一些。雾气渐渐将窗户玻璃覆盖得严丝合缝,车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薛月明接到组织通知的时候还尚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去了省厅的办公室见到了柯沪全时才恍然反应过来。陆禹安负手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她颤巍巍接过两封保管妥帖的信封,头也不抬伏在膝上簌簌掉下眼泪。虽一声不吭,但那身影如秋风扫过后的残叶,叫人只是看着都觉得难受。从他归队出任务到现在下落不明已过去43天了,按照规定他出发前写的遗书被送到家人手里,其中一封写给孟嫮宜,薛月明没有拆就送过来了。那只没来得及送出的吊坠也一并交给她,反正也是要送给她的东西,薛月明留着也没有意义。对坐许久,孟嫮宜拿着东西便离开了。直到三个月后,大家都不再心怀侥幸,薛月明一病不起。孟嫮宜搭车回到业城去看望她,曾经多么美丽跋扈的女人,突然形容枯槁卧在病床上不言不语。陆禹安虽两鬓斑白却仍旧守在工作岗位,忙碌才能使人不去想那些痛苦的事情。医生为她做了全部检查,但心病仍需心药医,她需要的不过是时间。在九月末临近十一的时候薛月明再度接到孟嫮宜的电话,那时她已在待产,薛月明得知她即将要生下陆徽因的遗腹子后再度在来的路上哭得不能自己。陆禹安一边安慰妻子一边给顾森之打电话,顾森之那时远在瑞士,当下买了机票飞回来。生孩子远比想象的要难上许多,虽然孟嫮宜在整个孕期做足了运动,该准备的也一应备齐,但生的时候还是遇到了胎儿脐带绕颈的问题。她躺在产床上疼得死去活来时忽然想起村里那个在寒冬腊月生孩子的女生,以前总是说女人生孩子是一命换一命,原来不是说说而已的。那么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的林淼呢?她是不是也深刻地感受过死亡的恐惧?她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呢?后悔吗?害怕吗?还是想着干脆死了算了。究竟是什么使她坚强得活着,又是什么最终促使她绝望得纵身一跃?孟嫮宜闭上眼,看到一身灰布棉袄的林淼扎着马尾坐在田埂上唱歌,旁边坐着小小的自己。林淼在唱歌停顿的间隙低下头来,温柔得揉了揉她的发顶。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耗时39个小时的生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