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复篇（二）

    林寂这是要帮红莲去报仇。

    我万万没想到，林寂竟然还会有这番心思，红莲醒过来看见林寂，呜呜呜的叫着，好像受了很多委屈，林寂没像之前那样对她非常冷淡，而是摸着她的头，依旧很冷淡的口气:“没关系，我帮你拿回来，顺便也将他的取给你，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之后林寂等着红莲养伤，养到差不多的时候带着红莲进了山，整座山都被她布置了结界，谁都逃不出去。

    林寂守着白弥山，道上也有规矩，不犯属地，就算是妖修也不会与整个修士界为敌，在白弥山夺了红莲内丹的，断然不会是那些妖修，只能有一个说法，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妖来了这里，并想在这里称霸称王。

    身为守山人的林寂断然不能容忍，至于夺取对方内丹，或许真是为了给红莲出口恶气。

    顺着陌生妖气一路追踪，终于让她在一处灵气聚集的宝地发现了那大妖就地栖息的洞xue，洞xue外面都围满了白骨，看来还吃了不少山里的小妖和精怪，道行定也不低了。林寂只是往那洞口一站，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妖气和尸臭。

    同样感受到巨大压力的还有洞内的熊妖，但他并不怯战，嘶吼着从洞内出来，有人杀到了自家洞口，早也没了可后退的余地。

    红莲再一次见到夺走自己内丹的熊妖，害怕的缩在林寂的脖子边瑟瑟发抖，她无法忘记熊妖张大嘴朝着自己吼叫，爪子拍在后背上，她差点连内脏都一并吐出来。

    林寂感受到她的恐惧，抬手摸摸她的头，似乎是对着她说话:“放心，一会你便不会再怕了。”

    这一句话让她安心，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对林寂有着谜一样的依赖和好感，第一次落难的时候，本该对人类有着天生的偏见和嫌恶的自己竟然一点不抗拒她的触碰，她能感受到林寂身上强大的气息，或许是对强者天生的低者姿态？可那也不该会有想要亲近的想法。

    熊妖还不会说话，咆哮着莽撞冲过来，林寂拔剑轻松跳到熊妖身上，剧烈晃动之际，林寂一剑插进熊妖的后脖子根，血染红了林寂全身，但林寂却是弃了剑挡住红莲，熊妖竭尽全力嘶吼，血不断流失，林寂在剑上结了咒，伤口不停拉扯开，最后生生扯断了熊妖的头，失去生气的熊妖重重倒下，林寂从他身上跳下来，在熊妖还带着温热的尸体里寻找内丹，最后她感应到位置，伸手钻进熊妖的rou体里面，撕开rou块，取出一枚闪耀着紫色光晕的内丹。

    “这熊妖将你的内丹炼化了，不过没关系，现在还也来得及。”

    林寂除妖的手段一直都这般残忍，她浑身是血，比恶鬼还可怕，她内心的悲悯究竟算到哪里，没人能知道。

    但红莲目睹修士这般残忍杀死身为同类的妖时，眼里并没有很多惧色和后怕，她伸舌头舔林寂脸上的血迹，还用脸蹭她。林寂将内丹送到她嘴边，她想也没想，一口便吞了下去，然后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丹田发热，体型不断变大，林寂不得不换个姿势抱着她。

    红莲吃下熊妖的内丹，化形了，变做了人的模样，赤身裸体被林寂抱在怀中，只可惜她是家里贪玩跑出来的狐狸，还不通俗世，不懂人情，否则她怎会忽略林寂看她的眼神呢？

    林寂知道自己不该这样盯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看，更何况对方还是妖，可她那样美，眉宇间有着一朵艳丽的红色莲花印记，看着自己的眼神湿漉漉的，柔软无骨的依附着自己，周身都萦绕着一抹奇香。

    这香她之前闻到过，红莲还是狐狸的时候就朝着自己释放过这种香，它能使人失去理智，受其蛊惑，任其摆布，林寂闭上眼睛，凑过去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转向她耳边淡淡说道:“红莲，变回去。”

    红莲虽不解，却还是听了她的话，变回小狐狸的样子，蹲坐在林寂肩膀上，看她头发有些乱，揣揣手替她整理，时不时为她舔去脸上的血迹。

    我看到林寂浑身是血回来的时候人都吓傻了，林寂平静解释道:“这血是熊妖的。”

    那也还是很可怕啊，她跟个血人一样。

    “你就不能注意一些吗？这身衣裳估摸着不能要了，明儿个师兄下山给你去买件新的吧。”

    “有劳。”林寂简单说几嘴，又恢复到往日的样子，作势要回自己房间。

    我看着她肩膀上的红莲，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叫住她问道:“你又要养她了吗？”

    谁知林寂竟然猛的停下步子，她从未这般过，然后我听到她微乎其微，还带着一丝颤抖的回应:“嗯，我养她。”

    我不知道为什么林寂说这话的时候总有抹亏心的感觉，但我很高兴她让红莲留下来了，虽说我一日也未能见着她多少时辰，可也有个心里依托，不至于寂寞孤独。

    第二天我早起去准备早膳时，看见院子里那棵梨花树下倚靠着一个姑娘，那姑娘身穿林寂的衣裳，眉宇间的印记让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是红莲。

    转眼间时光飞逝，竟也到了梨花盛开之际，她坐在满天飘落的梨花下，若非她周身妖气缠绕，我便要将她比作仙女了。她好像察觉了我在看她，转过头，眼里的光芒异常光彩照人，眼睛微微眯起来，扬起嘴角笑开，好像是在打招呼。

    没成想她平日里对我爱答不理，现如今化了人形，倒对我有了些温情，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她便从树下起身，一路朝我直直跑来，我一下子慌张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便已经掠过我，张开手撞进林寂的怀里，林寂还是老样子面无表情，红莲看着她表情十分雀跃，她还没改掉做狐狸时候的习惯，伸出舌头在林寂脸上舔了几下子，然后又欢喜的蹭着对方的脸。

    我十分尴尬的站在原地，林寂迟疑了一下子，最终还是抬手环住红莲的腰对我说道:“昨天她吃下熊妖的内丹后，便能化形了。”

    “哦。”我尴尬着，连忙转身，“那我去准备早膳了。”

    我慌慌张张的，身后的林寂突然叫住我，我看到林寂眼睛里布满忧愁，她对我说:“师兄，对不起。”

    不知怎的我有些局促，敷衍着说道:“没事，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觉得奇怪，很奇怪，不管林寂还是我，都变得很奇怪，只有红莲还是那样，无忧无虑，我在跑进厨房之际又回头看了那二人一眼，红莲个子比林寂要矮，她踮起脚尖吻上了林寂的唇，林寂没有排斥，只是看着红莲，那眼神中蕴含了太多我无法形容的东西，很深很深，像是林寂的心一样，深不见底。

    我与林寂同门数十年，却也不敢说自己了解她的秉性，只能道与她同吃同住，从未有过推心置腹的坐谈，我想她定是对我无甚兴趣的，我也只当她是我漫长岁月中的一抹陪伴和慰藉。

    我一直都像往常一样，谨遵师傅的教诲，每日念清心咒，踏踏实实练功悟道，可林寂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我怀疑，她可能是被狐狸蛊惑了心智。但林寂又是那样厉害，又怎会轻而易举被蛊惑？更何况红莲的道行也并不高深。

    林寂一直是个很冷淡的人，我敢肯定这一点，以前师傅在传授功法时，我们师徒三人经常要一起外出围猎。

    委托人有男有女，有年轻的有苍老的，不乏有人对林寂示好，甚至愿意倾尽家财只为搏她一笑，可别说是什么笑不笑了，林寂连面都不愿意给，常常只是跟在师傅身后，默不作声，不与人搭话，若是有性格无赖一些非要跟着她讨她嫌的，林寂便将他引到满是妖怪的山林里，冷冷看着他被吓出魂来，魂魄出体异常痛苦难熬，林寂布下结界，防止魂走失，然后栖息在树上，等着人求饶。

    我有时候会觉得林寂身上没有一点人情味，所以师傅说她多情的时候我真的打死都不愿意相信，可最近我却觉得林寂似乎有那么一些活人的样子了。

    但又觉得那样的林寂很危险，尤其不能叫师傅知道。

    红莲越发放肆的对待林寂，她赖在林寂的身上，林寂打坐，她便要坐到林寂盘着的双腿上，林寂吃饭，她便也跟没骨头似的挂在她身侧，明明有手有脚，偏要张着嘴向林寂讨要吃的，林寂都沉默着满足她，甚至会在我出门寻木材囤积于仓库时做更过火的事，也就是那时候起，我决定不能再放任她们这样下去不管。

    那天我瞧着柴房的木材没多少了，想着反正我无聊，就一天天的缓些去林子里拾柴，但那天我到了晌午才发现我出门忘记带干粮了，于是决定今天不再拾柴，明日再来。

    回去时隐隐约约看见红莲和林寂正坐在院子里那棵梨花树边上，红莲跨坐在林寂身上，双腿夹着林寂的腰，吻着林寂。而林寂则是双手护着她的腰，生怕她摔下来一般，她抱着红莲，还闭上眼睛和红莲交换呼吸，模样很是享受。

    可我看在眼里却是红莲在吸取林寂的精气，我不明白为什么林寂要给对方自己的精气，但我明白了师傅的门规果真没有错，我们不能御妖。

    然——这样的林寂我真的很少见，她双颊微微泛红，红莲离开她双唇的一瞬间时，她像个急切的孩子那样主动咬上去，她追着红莲，直到红莲精疲力尽般窝在她怀里，这时候我才看到林寂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原来，林寂是会笑的，这是二十年来我第一次看她笑，若我有万贯家财，我也愿为之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