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复篇（九）

    好在林寂与甫修之间有护魂契，隐隐约约中能感应到对方的安危，且林寂给甫修送了信，让二人就这样分成二个方向，分别去二个地方拜访筹谋讨伐邪神的事，这样效率是最高的。

    甫修很担心林寂的安危，但林寂告诉她自己没事，等召集了所有人一道回去，然后他们结为夫妻，因为此去讨伐邪神，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若能做一时的夫妻，也是好的。

    果然甫修很开心，他终于能娶到自己爱慕已久的师妹，也欣然同意了林寂的想法分道而行，脚步比以往还要欢快不少，旅途的劳累和劫后余生的胆战心惊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相信邪不胜正，他们定会打败邪神，到时候她与林寂会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他们会生下一双儿女，自己要教自己的孩子为人处世的道理，林寂则可以教孩子们斩妖除魔，练就骨气。

    他大概不知道，在林寂的故事里，他从来不是主角。

    和这边欢喜雀跃的甫修不同，林寂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和甫修成亲不过是这一世的情劫，她不禁疑惑起来，自己对师兄依旧没有任何的感觉，真的会为了师兄与全世界为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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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那晚离开是朝着雪盲山去的，雪盲山上封印着一只暴饮暴食的贪兽，因为它曾因贪吃而啃食了不周山的天柱，喝干了不周山下的海水，使得许多妖魔鬼怪没了险峻的海水阻隔，纷纷涌进了九重天，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天君震怒要杀死它，结果发现它是盘古开天辟地时便有的神兽，众神找不到杀死它的方法，便将它封印在了雪盲山上，如今贪兽被封印万年，原本的庞然大物变成干巴巴的人参模样，如果把这个东西让邪神吃进肚子里，邪神就会被贪兽反噬，但贪兽一旦复活，结果也不会好太多，但既然贪兽能被封印第一次，就肯定能被封印第二次。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放出这最后的杀招。

    但这样想的不止她一人，邪神也知道贪兽的事迹，也来到了雪盲山。邪神发现了一件事，他的邪功似乎可以通过他夺舍他人的身体而摆脱，而他经过冰雾峰里与林寂的一战发现了林寂是仙体，若是能夺舍林寂的身体，他将成为超越三界的存在，到时候就连天君也不能奈何得了他。

    所以，贪兽要夺走，林寂也要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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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历劫与往日出入太大，照着以往的惯例，要等到她历经各种磨难后才会与最后的罪魁祸首对打，但这一次，邪神竟然紧追着自己不放，甚至贪兽也被他掳走，且企图用自己的身体重生。

    林寂或多或少猜出了眼前的妖邪正是邪神，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最后的杀星，林寂自知打不过，但也不想对方夺舍自己的身体法力大增，于是跑到雪盲山的雪渊之上，破坏了自己的神识，也就破了她与甫修之间的护魂契，这样即使自己遭遇不测，也不会给甫修带来伤害，届时她若没死，定会想办法从雪渊走出来。

    雪渊是个万劫不复的地方，传说九重天上犯了戒的神仙，受到的最严峻的惩罚，就是诛仙雷和雪渊，因为雪渊的寒冷就连仙体也承受不住，若不是犯的诫太严重，天君也不会让他受雪渊之刑。

    林寂毅然跳下雪渊，想来她对生和死也没有过分执着，若死期将至，她也不会过分弥留，无情道就是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动摇半分。

    反正她是神仙，无论历劫多少次，死的也只是凡体，她的真身在九重天上，她对凡间也没有任何牵挂和留恋，唯一感到失落的就是这一次历劫失败，她不能问鼎天尊的座位。

    但谁知与她一起跳下的，还有那只赤狐，林寂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如果这只赤狐因为自己死掉了，会不会影响她这次历劫的结果，于是最后关头她卯足力气将红莲拥在自己怀中，耗尽了自己最后的内力护住她安全落地，本来倚靠着这最后的内力，如今看来是回天乏术，必死无疑了，只希望这赤狐最后死了不要算在自己头上。

    .

    林寂一落地就进入了濒死的状态，红莲没想到这一次与她这样近，她又是这番半死不活的模样，可这一次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救她了。

    邪神追赶林寂的时候，她想过要赶紧去找甫修他们过来救人，可那是雪渊，就算甫修赶来，林寂也必死无疑。

    她对邪神是十分害怕的，但林寂跳下雪渊时，她也来不及多想，一起跳了下去，最后林寂还那样保护了她，这让她更加不舍林寂一人遭受雪渊的严寒。

    她想到自己的真身是赤狐，化作原形可以为林寂暂时挡住严寒，于是立马化形包裹住林寂的身体，但是无济于事，林寂的身体还是逐渐变暖，雪渊的严寒不同外界的冰雪，看来不催动体内的内力裹住对方，根本不会回温。

    但这里日日夜夜都飘着大雪，她这样也不能护住林寂太久，她们不能留在原地坐以待毙。红莲想着能不能走出这里，于是做了一个简易的藤床，将林寂放置在藤床上，白天拉着林寂漫无目的的寻找出口，还放出自己的内丹护住林寂的心脉不被冻住，她自己则是靠着身为赤狐御寒的体制熬着，到了晚上她抱着林寂入眠，期间一直照顾林寂，为她清洗身体，用自己的唾液和血来为她疗伤。

    林寂昏睡好久，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她听到了鸟鸣声，疑惑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经离开雪渊。

    不仅离开了雪渊，在跳下去之前与邪神打斗留下的伤也都痊愈，可她依旧感知不到自己的神力，说明她还活着，仍旧是rou体凡胎，等完全张开双目活动手指的时候，碰到一个活物，定睛看去，正是她当日丢下的红莲。

    红莲是赤狐中品种高贵的九尾赤狐，顾名思义有九条命，但林寂却发现她已经折断了八尾，失去了八条命，且着了严重的寒气，浑身都是冻疮，就连这最后一条命也即将葬送，倒地时还抓着拖行林寂的藤床，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向林寂诉说着这只赤狐为救她付出的一切。

    林寂动了恻隐之心，饶是她再怎么修炼无情道，也没有冷血到这般田地。同时她也很好奇，这世间真的有为了陌生人而不顾一切不顾生死的付出吗？

    眼看着红莲就要丧命，林寂将人带走，走之前回头看一眼雪渊的方向，没想到神仙落入都会死无葬身之地的雪渊，她竟然能这样毫发无损的走出来，倒是可怜了怀中的女人，狼狈虚弱，她不明白，为什么这只妖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救自己，如果仅仅因为自己曾有恩于她，那么冰雾山那一晚她们就已经二清了，为什么她还要执意追过来？

    林寂找了间没人住的竹屋，将红莲养在卧房，每日悉心照料。同时她也在不停的思考，为什么红莲要救自己，她更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尽心尽力的照顾红莲，她此时难道不应该立马回到师兄与掌门身边，告诉他们贪兽被夺走的消息吗？至于红莲，她有一百个方法能安置她，可偏偏她就要自己留下来，亲自看着对方才能安得下心。

    她觉得自己的心千百年来第一次出现了纠结与苦恼，她变得不像往日的自己了，这让她开始不安，她决定等红莲好了之后，二人就要断的干干净净。

    红莲昏迷了半月有余，林寂一直默不作声照顾，晚上就会来到她的房间凝视着她发呆，似乎看着她自己的心中就会有答案，她发现红莲真的生的祸国殃民的一张脸，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想要什么不能得到，可偏偏要跟着自己吃尽苦头，她求什么？

    终于等到红莲苏醒的一天，林寂依旧坐在床边看着她，看到人转醒，她心里百转千回的话突然就消失的无隐无踪，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那些话也不用说，立马换成平时淡漠的模样说道:“你好了的话就走吧，我也该走了。”

    “林……寂……”这是红莲第一次开口喊她的名字，语气里都是不舍和沙哑，大病初愈，身体还是很羸弱。

    林寂仿佛被这一声叫唤喊住魂，她不动声色回头，依旧淡漠:“还有何事？你救了我，我自然会报答你，你想要什么？”

    “我……”大病初愈后的红莲脑中混沌，只说了一句，“你可以陪着我吗？”

    林寂捏了捏手，然后走到红莲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你想我怎么陪？”

    这一问红莲也愣住，她也不知道怎么个陪法，只抬起手拉住她的袖子:“就，就像这样。”

    林寂却是问出了这大段时日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没必要为了救我，折了八条救命的尾巴，日后再遭难，你便没命可逃了。”

    红莲扯起一丝笑:“我只要你好好的，怎么样都无所谓，如果下次不幸死了，可能就是我的命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林寂咄咄逼人的欺身压过去。

    红莲的脸上冒出一团红云，但她没有躲开林寂的注视，直面而上:“因为，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不想你有事，不想看你难受，不想你不好。”

    又是这句话，因为喜欢，林寂想起月老的话，她从未真正真正的爱上一个人，所以无论历劫多少次，她都无法达到无情道的最后一道门槛，她不懂爱。

    但眼前的九尾赤狐，为救自己折了八条保命的尾巴，二人一同落入雪渊，自己干干净净完好无损，对方却浑身长满冻疮，就连修为都耗损了一大半，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深处什么地方塌陷下来，眼神中对了一丝裂痕，有了些许动容，这样的状态让她害怕，她不敢再对视，收回目光，狼狈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