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知道高启强跪在脚边给王秘书koujiao的时候,有没有想起安欣说过的话呢? 然而他想不想是一方面,王秘书让不让他想又是另一方面了。只要稍微愣一下神,就会换来口中的性器更狠厉地顶撞。高启强以前很少干这个,尤其是做了老板以后,更是没人敢让他给自己koujiao,但王秘书是赵立冬的人,只有把他伺候好了才能让那个人帮他。高启强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低头,什么时候该叩首。 粗长yinjing抵在喉咙里射出浓精的时候高启强被呛到了,下意识吐出口中的东西咳嗽,被王秘书钳住下巴掐住腮,一双黄鼠狼似的眼睛紧盯着他。高启强见过太多不是人的东西,王秘书只是其中之一,所以他并不害怕,但要装出害怕的样子:眉间微蹙双眼迷离,口中多出来的白稠黏在唇尾娇艳欲滴,一副恰到好处仍人宰割的样子——让王秘书和他背后的人相信,他高启强愿做他们的狗。 高启强惊恐、又享受于王秘书的抚摸,像流浪的犬眷恋新主的垂爱,他作势要把自己颈间的链条送到王秘书的手里,乖顺又诚恳,换作其他人,恐怕已经被他这场精湛演出所迷惑,还以为自己从此真是这条恶犬的主人。 但王秘书也并非常人。高启强有时候真觉得他属黄鼠狼的,天性多疑又手段狠辣,还总是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笑,看得高启强喉咙倒起酸水。恰如此时,他又带上那抹笑意,把原本放在高启强两腮的手缓缓下移,给狗顺毛般,怜爱地移到颈间,没等高启强仰起脖子享受他的抚摸,便骤然收缩了力道。高启强霎时满脸通红,双眼圆瞪,像没料到王秘书此行的目的一般。他被掐得颈间青筋都暴起,如若不是王秘书及时收了力,恐怕真得在医院度过这个周末。 王秘书真不愧是王秘书,变脸比翻书还快,方才掐人时狠戾的目光未等人看清便又烟消云散,换作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温和可亲。他又像高启强亲密的主人似的了,挠挠小狗的下巴,百般疼爱地问他:“听说……你去找过安警官啊?安长林的侄子?他不肯帮你吗?为什么又来找我呢?” 高启强心下一愣,虽知道赵立冬神通广大手眼通天,却也最不愿他的人提到安欣,他方才百般努力才把这个人忘得干干净净,此时又迫不得已地翻将出来,将那日他去找安欣,和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又一件一件地从土壤里挖出来。高启强知道自己骗不过赵立冬,掸了掸灰尘吹了吹土,看清了那个人的样子,却又怎么也不肯说出去了。 “安警官……他到底是个警察嘛。” “哦,可我倒是听说,他追着你跑可有五六年那么久了,他要真是个刚正不阿的警察,怎么还没将你捉拿归案呢?总难不成我们高老板真是那池塘里的泥鳅,叫人找不着北呢?” 高启强沉默了。他这辈子跟无数的人上过床,哪一件是不好意思开口的?可唯独他以前跟安欣上过床这事,他无论如何说不出来,好像在他眼里安欣真是那朵纯洁无瑕的茉莉花,他总觉得把这个名字跟自己的名字一起说,会玷污了他似的。 这六年里,任他高启强平步青云改头换面蜕了一身鱼腥的皮,可他刻在骨子里缩在角落里的还总有个单纯固执的鱼贩子,觉得六年里只有他变了,可有些人是不会变的,比如他的弟弟阿盛,meimei小兰,还有那个一腔热血却总是心慈手软的安警官。 他不止一次地感受到安欣的偏爱,甚至借此蹬鼻子上脸地试探他的底线,可他其实还始终把这些偏爱归咎于安欣天生的菩萨心肠,认为安欣爱他是想救他。其实他想得也没什么错,安欣当然想救他,可安欣的爱又哪有那么信手拈来呢? 他求过安欣,也知道安欣说帮他,是真的会帮他。可他也知道安警官一己之力九牛一毛,他这次真的断了后路无计可施,阿盛,他唯一的弟弟,他要救他,就不能仅凭一个安欣,他要的是黑白两道为他所用的特权,要京海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地位。他的狼子野心自始至终忠诚如一,一开始是为了他的弟弟,现在还是为了他弟弟。 高启强,这匹京海藏匿的巨狼,其实不过是想要一个完整的家而已。 这个想法终结在他亲眼看见弟弟阿盛摔下阁楼头破血流的刹那。 他求了安欣,求了陈泰,求了赵立冬,伏天叩地三拜观世音,却忘记求自己的亲弟弟,忘记他心里也有着对哥哥的执念,要他去逃、去避、离开高家,还不如让他去死。 都说人死前是有走马灯的,高启强觉得在高启盛坠楼的瞬间他也死了,不然为什么也有走马灯呢?他忽然想起十三岁时领着弟弟meimei去领那五百块的抚恤金,想起高启盛说他以后好好学习赚大钱养活他和小兰,想起他大学回来那次说他想和他一起,想起他说小灵通店还差两万,想起他说哥今天我生日,想起他小狗似的黏人,也想起他第一次知道他出去和人睡觉时险些拿着刀去捅人,那种不顾一切的疯劲;他想起这么这么多,最后在他心里停留最久的画面,是小兰回来的那个晚上,他们三个人在天台,高启强说二哥以后再多给你七百块钱,高启盛和高启兰两双眼睛盯着他看,齐刷刷的两双眼睛,让他想起两个小孩出生时一身的奶气和单纯。 最后他歇斯底里仰天长啸,在京海手遮半边天的高启强也有避无可避的命运。安欣的车从远处驶来,他俩没打照面,一个领走自己生死与共的兄弟,另一个看着地上宣布死亡的弟弟,头昏眼花地向路人说是我报的警。 自那以后他良心少一半,去见赵立冬时他跪在他两腿之间,含着他口中勃然秽物第一次露出爪牙,用了劲仿佛要把那东西从老头身上咬下来,祭奠他的弟弟。赵立冬倒吸一口气低头审视他,高启强又把牙收回去,露出温和乖巧的眉眼,笑着说好哥哥,舒服吗?这是我新学来的。 赵立冬皱巴巴的手抚在他头顶,像抚摸一只狗。高启强曲起舌头百般照顾主人的心头rou,好像他是京海最懂事的乖犬。赵立冬于是心满意足地将肮脏污秽赏赐给他,眼看着高启强吞下去,才紧了紧他颈间的链条,跟他说“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主人”。 高启强目光空洞面如死灰,却扬起嘴角像狗吐舌头,舔了舔赵立冬的指尖以示忠诚,回家洗了三遍的澡想把自己身上赵立冬的味道驱除干净,却蓦然忆起他第一次回家洗了三遍澡的时候,高启盛拿起菜刀就要出门被他拦下;他说小盛你干什么去?高启盛眼含泪光,跟他说哥你受委屈了,这个世界上以后没人能让你受委屈,否则我就让他千刀万剐来给你谢罪。 他想跟某个人说一句我好想小盛,回头一看,偌大的浴室里空空荡荡,没有人也不是他旧厂街那个家,他要跟墙说话,恐连这墙也不认得谁是高启盛。 后来安欣果然来找他,是在高启盛的头七,也是李响的头七。两个人完全是出于巧合,又相遇在旧厂街的徐记面馆。记得第一次他们两个人来这吃面,高启强还跟他说他以前吃猪脚面的时候,meimei小兰吃猪脚,弟弟阿盛吃面条,他自己就喝面汤;现在再也没人跟他抢,安欣坐下来给他点了两碗猪脚面,这次没定一分钟的期限,就看他一口一口吃面,一口一口喝汤。 往常高启强遇见他,乐意跟他唠几句家常拌几句嘴,好像他俩还像当初那对旧情人,今天他精疲力尽,一句话也不想说,安欣看他埋头吃面,他就埋头吃面,等到吃第二碗,才听见安欣问他:“你去见赵立冬了?” 不知道为什么高启强不想说实话,也知道假话骗不过他,干脆说点花话糊弄一下:“怎么,安警官还管我和谁交朋友?” 安欣不发火也不皱眉,他突然从心底里升腾出一阵悲哀,一半给高启强,一半给自己。他问高启强,你是不是不记得我说的话?高启强反问他你说什么话?安欣才彻底冷了心,半阖着眼睛,在心里打了半天的草稿,还是说了出来:“上次我跟你说过的……你说听我话,不去找别人了……” 高启强停顿了一会儿,听出安欣语气里小孩儿似的委屈,不是因为恃宠而骄,而是穷途末路,才迫不得已地返璞归真,想像个小孩儿似的去发泄自己。高启强记得母亲走的时候他也曾这样在旧厂街的小巷子里哭过,问他mama你为什么不要我?嘴上祈求大人看在他还小的份上能给他偏爱,心里却早已是摧枯拉朽的绝望。 他因为这句话头一次察觉到,安欣对他是有爱的,比旁人多一些的爱,但这份爱归根结底为了什么?他想不到,所以他把这爱忽略、过滤,变成抛掷脑后的旧伤疤。 “……你是不是忘了?”安欣问他。在他眼里,忘了总比故意要好。 高启强摆摆手,说大概吧。 安欣点点头,不说是不是原谅他,只说了一句“好吧”。 ——你总是不记得,我说你别跟小龙小虎他们一起,你不记得;我说你要不要让自己踏实一下,你不记得;我说我能帮你的,让你别去找别人了,你还是不记得。 其实他知道高启强不是忘了,他只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怕他一下子摔得太惨太痛,也怕自己再也救不了他。 安欣突然有些困了。 “高启强,” “嗯?” “……你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高启强从面汤氤氲的雾气里抬眼看他,没想到这句话居然出自安欣之口。 2000年他们第一次坐在旧厂街的巷子里,安欣问他要不要让自己踏实一下的时候,高启强就问他,要不要来我家吃饭?安欣说阿盛先回家吧我和你哥哥聊几句,他俩第一次彼此心知肚明地隔着玻璃说话,都以为要就此分手了,可高启强一句“要不要来我家吃饭?”,只换来安警官一句叹息。 那时候他本可以选一条好走一点的路,安欣给他了,如果高启强选了这条路,他俩就能走一辈子,安欣可以保护他走一辈子;可是高启强不要他的保护,他非要一条路走到黑,任他安警官千谋万计悬崖勒马,他高启强始终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走上一条明知道要和他安欣分道扬镳的道路,求一个大权在握翻云覆雨的能力。 走到现在头破血流,安欣不想问他后不后悔,也不愿意问他疼不疼,只问他要不要来自己家里吃饭。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安欣知道他再也回不了头了,所以不贪图他改邪归正,只求他还记得六年前那个潮湿的泛着鱼腥味的夜晚。 高启强答他:“这不刚吃完吗?还吃什么饭呀?” “晚饭。”你要不要来我家吃晚饭? 高启强笑了,说好啊。 今天我不用再给弟弟meimei们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