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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长公主王漠篇(六)

    太后一封信送到变州召回乐不思蜀的长公主,派人叫她进宫商讨要事。

    谢曼同离去数月的女儿说羽都近况:“王水快不行了,位置缺出来人都盯着。这次王漠同你有功,我能帮忙争取一二。”

    苍时摇头:“他性子不合适。羽都的国医馆修筑到了尾声,正是世家大族等待丰收的时刻,王漠恐怕应付不了这些人。”

    谢曼松了一口气:“我也怕这个时候让权给王家会打破朝堂制衡的局面。”

    苍时同母后说:“有个人可以考虑一下,但叫苍何办。他憋屈久了,得让他以为自己赢了才好继续安心做事。”

    谢曼埋怨地望了她一眼:“你叫我同那孩子打好关系,倒使我不忍看他被你玩弄了。”

    苍时全盘接受这近乎夸赞的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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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皇帝苍何的近臣蓟巨告诫他:“长公主培养了保皇党以外的羽翼,若她此时抽身,保皇党必然土崩瓦解。”

    苍何闭上眼睛,这是他从皇姊那里习来的小动作。

    皇宫外灯火通明,烟花绚烂,而皇帝只能听个声响。

    “长公主不会抽身,她的敌人不是朕。”

    苍何面无表情听蓟巨为他分析局势,心想这难得的聪明人为什么看不出皇姊的目的。

    萧家毒坏了苍何的身子,让他没有子嗣。

    苍何心底嘲讽:朕该祈祷萧文彦生的不要是儿子。

    蓟巨知道苍时的厉害,他再次劝告:“话虽如此,陛下也应当早早做好防备。”

    苍何看向窗外:“蓟爱卿想多了。”

    蓟巨猜测这位君王此刻的表情。

    皇帝眼中孺慕与憎恶并存:“再没哪个人同朕一般经得起她的教导,长公主恐怕没有精力培养出另一个帝王。”

    皇帝知道蓟巨在揣摩他的意思,他简直要笑出声。

    但是他只道:“朕要让爱卿失望了。”

    次日,皇帝招长公主进宫商讨要事。

    苍时安慰不满的王漠:“我这刚刚回京,难免有些事情。”

    说完她亲了王漠面颊:“长公主府的老小托你照顾先,等会儿回来我们再讨论春节的安排。”

    王漠注视苍时说:“你要小心,皇帝已向青鸾证明他拥有成为千古一帝的潜力。”

    苍时摆手:“那我就是万古一长公主,怕他做什么。”

    羽都皇宫。

    苍何看着面色红润、容光焕发的皇姊心想她在变州过得不错。

    苍时对他从不客气,直言:“有事快讲。”

    苍何谈起苍时的老师冯南金,苍时严肃起来。

    苍何说:“世人皆以为清音坊本是开国之帝为处置前朝罪臣子女而设,却不知道为什么清音坊的经营权会从天家落入民间。”

    夜色降临,苍何走到苍时面前,恭敬地低头。

    帝王将象征君王权力的冕旒放到不可置信的长公主手中。

    “清音坊是暗地为皇帝收集和培养能人异士的地方,全天下只有清音坊主人和皇帝知道。”

    苍何使人看不出他的贪婪,显出仰慕的神色:“皇姊才是有能力为青鸾带来繁荣昌盛的君主。”

    苍时将冕旒打落在地。

    她愤怒地吼到:“若我早知你是个懦夫,当初就该淹死你。”

    苍何第一次见到皇姊对自己生气。

    现在完了,苍何冷漠地想,她不接受投降。

    万幸他知晓如何应对现在的局面,苍何熟练地露出痛苦表情:“皇姊折磨我至此,还要我苟延残喘于世。”

    苍时语气僵硬:“那不是我的错,帝王生来要背负责任。”

    苍何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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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时把派去调查清音坊的人撤回,暗恨这么简单的事要她花几百年去猜。

    苍何做主放人,冯南金已经离开了清音坊。

    先帝早死,清音坊主人幸哀不信任幼帝。等到他死去,清音坊的新主人才向初露锋芒的苍何表明忠心。

    每一世王家都迅速站队,想必幸哀从中出了不少力。

    苍何的求饶在她意料之外,原以为苍何到死也不愿意放手权力,看来羽都的老东西确实难对付。

    苍时头疼,她才刚回羽都,却只恨不能离开这里。

    好在王漠回来了,他带回了灯花:“我去逛了集市,到处都是卖灯花的摊子,明明还没到新年。”

    苍时抱住他,头深埋在丈夫的臂弯。王漠拍了怕苍时的背,说:“又受委屈了?”

    苍时缓了一会儿才同王漠说:“母后愿意为你争取工部尚书的位置。”

    王漠笑:“这对王谢还有保皇党都不算个好的主意。”

    夜色渐深,两人回房温存片刻。等苍时歇下,王漠起身,穿上便服出门。

    睡着的苍时睁开眼睛:“十一,你去跟着,别让他和苍何的人碰上。”

    没有传来声响,但苍时知道十一已经按她吩咐去办了。

    苍时自嘲萧家倒是养了条好狗,临死还要刺敌人一刀。

    王漠到达郊外一处宅子前,里面传来粘稠的血腥气。

    他站在原地,片刻后推开门,莘文业和孩子不知所踪。

    羽都夜色深寒,王漠如石像般立在这里,直到破晓鸡鸣之时才慢慢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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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麓空六年十二月,圣上从民间抱回一个孩子,起名郁之。

    所有人都被这意料之外的孩子打个措手不及,好在这是没有继承权的女孩。

    苍何望一眼朝堂上从容淡静的王漠,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太后:“这是喜事。”

    众人不再追问孩子的母亲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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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都的国医馆建成,高十八丈,成为羽都除安国寺佛塔外第二高的建筑,远远超过了十三丈的清音坊。

    落成之日,皇帝及太后等人亲临现场。

    皇帝感叹这样庞大的工程竟然在两年之内完成,赞许青鸾百姓的勤劳与智慧。

    以工部尚书王水为首的相关官员受到表彰与褒奖。

    最后苍何履行约定,向世人宣布:“感念太后恩德,羽都国医馆赐名凰恩国医馆。”

    七日后,王水离世。

    工部员外方熙隆因为同营造行会共创框架结构与水泥制法,革新建筑工艺,修筑国医馆有功,接替工部尚书的职务。

    另外一边,长公主府待客厅人来人往,轻烟袅袅,每个离开的人心中都生出一股要震古烁今的豪气。

    整天不是在宴会就是在接待朝廷大员,苍时看上去有用不完的精力。

    她最近总觉得头晕,有时候还会胃痛,王漠劝她好好休息。

    但是苍时不肯,说放松就会失去谨慎,保皇党远没到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

    王漠看苍时重新打起精神,问她:“现在局势大好,你们又在忙什么?”

    “对百姓好的事情。”

    王漠想起昨日南宫戴义的母亲戈琪琪同苍时分享她丈夫礼部侍郎南宫冰生前的人脉。

    苍时再一次安抚王漠:“成大事者不必拘于常礼,长久的和平需用鲜血浇筑。”

    她目光坚定地同王漠说:“世家大族算不上什么,青鸾最恐怖的敌人是万万百姓。你可以放下心来,有我在一天,王家就不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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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的堂舅表哥谢寒结束为期五年的游学回到羽都,太后谢曼为他举办接风宴。

    谢寒是一个忧郁又带些严肃的美男子。他离开羽都后游历各州诸郡,这次回来为羽都带来了一些新事物。

    苍时在宴会见到他时,谢寒被羽都年轻的世家子弟包围。

    “朱州应当是最富足的。”谢寒说,“那里有很多地方比羽都先进。”

    看到苍时,谢寒微笑,是那种谦虚但自信的笑。

    “特别是农业,朱州用特制的肥料,使得贫瘠的土地上能种出作物。”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谢寒说:“我打算上禀太后,让这项技艺得以推广。”

    等到众人散开后,谢寒同苍时来到偏僻之处。

    “表哥朱州一行想必收获良多。”苍时说。

    谢寒点头:“多亏你的提点,让我注意到许多此前没留意的地方。”

    说完谢寒看环顾四下:“这里人多眼杂,明日等我拜访长公主府再谈。”

    苍时应下,回到宴会上。

    她见到自己的师弟雪练在同一些年轻人交谈,因为风趣亲切,他在同龄人间很受欢迎。

    雪练提起北狐的国都多恩,说起这个名字背后的传说:“生命与春之神,荣誉的巨龙嘉尔厄战败后,以它为代表的洛利神系向雪原女神投降,献上珍宝与领地,多恩就是指雪原女神之钻。”

    说完他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这个故事。雪原女神杀了她的父亲和兄长才获得雪原的权柄,最后带领一批强盗赶走了原本生活在平原上的洛利神系统一北狐。很遗憾北狐王室是雪原女神遗留的血脉。”

    苍时走上前,没有说话,其他人见到她,让出一个位置。

    雪练继续说:“北狐的风景是非常美丽的,不仅有雪原与冰川,还有平原湖泊。多恩原本是春神的领地,但许多人一听到北狐就想到漫天风雪。”

    等他说完,苍时同他寒暄:“近来还好?”

    雪练点头。

    苍时问他:“你是打算到弘文馆任职吗?舅舅挺喜欢你,应当会提拔你。”

    “如果可以,我想去羽都外的地方看看。”雪练委婉请求。

    苍时没有拒绝他,也没有给予正面暗示,只说:“这是个有趣的想法。”

    雪练见状便不再多问,和听众讲起另外一则北狐民间传说。

    等这个故事结束,苍时静静地退出围观听众的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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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寒回去后聚集谢家各家长谈起朱州:“看上去只是更繁荣一些,事实上惊人的是:如果你走进作坊,就会发现那里有着高效且便利的机器。每一个人各司其职,合作完成工作。”

    其他人没明白这哪里惊人,谢寒摇头:“在那里一个人每天生产的东西比得上羽都十个人。”

    他露出敬畏的神色:“百姓是这样有智慧。”

    谢咏拍了拍他的背:“这是好事,百姓有东西吃有衣服穿就会安分守己。”

    谢寒微笑,没有反驳。

    也没有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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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上,考虑到虎视眈眈的保皇党,王谢两家默契地没有大动作,但是明争暗斗不断,火药味渐浓。

    双方光在朝会上打口水仗而无实际行动,一时间被坊间戏谈为猫犬斗。

    而以蓟巨为代表的保皇党毫无动静。

    无为即有为,保皇党越安静,其他世家便愈发提心吊胆。

    这样诡谲的局面下格格不入的异类,就是在一月初回京述职的平北大都督,穹北王明正藻。

    明家像完全不知道朝堂发生了什么一般,透露出羽都世家少见的豁达潇洒。

    苍时今天受到好友明彦昭邀请去穹北王府做客。

    明正藻原本约了老战友下棋,结果对方临时有事不能来。恰好长公主拜访,就跟在儿子后面看两人做些什么。

    明彦昭和苍时在沙盘上玩古战役推演,他父亲越看眉头越皱紧,看到一半他把儿子推开自己坐在苍时对面。

    被推开的明彦昭郁闷地看了自己爹一眼,搬把凳子坐下看两人对弈。

    苍时问明正藻:“不重新来一局吗?你军已显出颓势。”

    明正藻爽朗笑着说:“对付你们小朋友还用不着计较那点得失。”

    两人拼杀,苍时冷汗直流,使出浑身解数好让场面不太难看。

    最后她还是被明正藻攻破,对方十分敏锐,总能看破她的掩饰。

    于是苍时向明正藻请教,而明正藻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直觉。”

    苍时坦然接受,她对明彦昭说:“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去做。”

    明正藻好奇地问什么事,就见儿子脸色微红。

    苍时交代:“他和我朋友两情相悦,不过对方家长不太乐意,所以让我去劝。”

    明正藻听到这突然想起:“詹臻最开始是你弄到平北军的吧?那小子胆大心细还算点天赋,就是不爱说话。”

    苍时点头:“他夫人濮阳思弦是我好友。”

    明正藻点头表示知道了。

    明彦昭问:“这样就算?但是我没赢啊。”

    明正藻说:“你不是下了半局吗?相当于赢了一半。”

    苍时被他诡异的逻辑惊到。

    明正藻又补充一句:“詹臻我有时会教导他,称得上他半个师父。他夫人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明家帮忙解决。”

    苍时替好友谢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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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麓空七年三月,神医张微穷尽毕生所学,汇成一本《民方》,讲明药理药效,其中大多是用寻常药材治疗疑难杂症。皇帝感念他付出良多,封他为定安候。

    《民方》一出,习医之人争相拜读,皆大有所获。好学医术的明正藻想要结交神医张微吃了个闭门羹。

    另外一边,张微到苍时府上送上一书,厚厚一本却没有名字。

    苍时收下书,同张微提起:“三个人情还剩最后一个,我希望您能同意张嘉鱼与明彦昭的婚事。”

    张微拒绝了她。

    “我女儿的事情我自然会处理好,这个不算人情。”

    苍时问他为什么不满意明彦昭,张微皱眉:“那小子以后要上战场,常年在外,从哪方面看都不是合适的夫婿人选。”

    苍时只能在心中祝福两位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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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麓空七年的赏花宴,由长公主苍时举办。

    长公主替驸马王漠同母后讨了个人帮忙照顾杜鹃,现在花开得比以前还好。

    宴会上有一处发生争执,作为主人翁的苍时不得不上前查看。

    明彦昭和雪练就边境安宁发生争论。

    明彦昭说:“如果交战双方有相等的实力,那么统治者发起战争就会万分小心。必须要在威慑和彼此牵制中达成政治均势。”

    雪练讨厌这种说法,他说:“国家国力受多方影响,上下起伏或增长速度不一,警惕和恐慌只会加速平衡的破坏。要加强合作,增进理解,做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才是长久之计。”

    明彦昭觉着他想法过于单纯幼稚,不想同他再议,转身就走。

    留在原地的雪练也不现尴尬神色,而是同其他人谈起他的看法。

    “我前往羽都的路上总是害怕,到了后却发现羽都的人同多恩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同样善良热情且聪明果敢。”

    雪练笑,是不带应付的真诚笑容:“相互理解能化解恐惧。我拜读名家游记,对青鸾各地风土人情充满求知心。我想有一天回到北狐,要告诉北狐百姓青鸾的事情,让他们知晓青鸾的人与他们并无不同。”

    苍时带头鼓掌,其余人也纷纷赞美他。

    等人群散开,苍时对雪练说:“你想北狐同青鸾和平,就必须是说得上话的人。我在变州有些许威望,也许对你有帮助。”

    雪练望了她一眼,摇头:“我父王和兄长都有君王之才,他们会支持我的。”

    苍时叹气:“北狐小动作不断,你也不要怪明彦昭同你怄气。”

    雪练想起不好的事情,嘴角抽搐。

    两年前北狐同青鸾总有小摩擦,平北军偶有损伤,明彦昭就要来找他麻烦。

    一次雪练在宴会上说起北狐王室:“为了保证雪原女神的血统纯正,王室内部经常有姐弟或兄妹成婚。”

    经过的明彦昭大肆嘲讽:“那同配种的家畜有什么不同?”

    现在想起,雪练仍面露难堪。

    苍时见状,不再多言,而是说:“我会同皇帝太后提起和北狐签到互不侵犯条约的事情,如果顺利,你以后就可以离开羽都了。”

    雪练冲她露出感激的神情。

    赏花宴的另外一边,王漠把他的杜鹃带来了,众人惊叹杜鹃也能有这样的气场。

    王漠自得,他同太后贴身侍女鹿叶学养花,现在已经小有所成。

    这时有人,王漠看了眼,是谢家的人说:“这是你最喜欢的花吗?”

    王漠点头。

    对方笑了,忧郁但礼貌地说:“杜鹃好看,常有人用它造景,但是兆头不好,很少有人把杜鹃当作最爱的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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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部尚书方熙隆上奏请求兴修变州水利,太后准。

    苍时松了一口气,变州的堤坝有豁口,不及时填上恐怕再酿大祸。

    她进宫看望母后,王漠没来,他回王家陪王谚喝茶。

    苍时看着母亲抱着那个孩子,温馨冲散她内心的恐慌。

    谢曼拿羽毛逗孩子,那孩子伸出双手去抓。

    “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谢曼怀念地说。

    苍时看了眼睛鼻子长在一起的婴儿,没有吭声。

    谢曼说:“苍何把这孩子的生日定在十一月七日。”

    苍时茫然地看了谢曼一眼。

    谢曼叹气:“是苍何的落水之日。”

    苍时想起来,脸色阴沉。

    谢曼说:“苍何不是值得信赖的人,而且他对你怨念极深,恐怕……”

    话音未落,苍何的人在门口通报,谢曼让他进来。

    苍何看见皇姊,僵硬地同谢曼请安。

    “卓竞病危,”苍何同皇姊讲,“皇姊交代的事情朕已经办妥了。”

    苍时无所谓地耸肩。

    “你把朱洲铁厂的权限放开予我,那边很大进展。”苍时说,“现在你也是有军队的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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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边的王漠和爷爷太师王谚谈起苍时的动向。

    “保皇党有大动作,但不是针对王家的。”

    王谚冷笑:“那就也不会是针对谢家。”

    王谚想了想朝堂上谁最可能是下一个被分尸的大家族。

    王漠却否定了他的想法:“苍时还需要世家官员做事,保皇党中相当一部分人阅历浅薄,难当大任。”

    最后他对爷爷说:“您同其他人说,不要去长公主待客厅。”

    麓空七年五月,国子监祭酒卓竞离世,在变州积攒了功绩的王漠担任这个位置。

    苍时对这个位置很满意,既不参与权利斗争,又不会离权利中心太远。

    王漠品性好,肯定会帮忙引荐有才干的寒门弟子,到时候王漠满朝桃李,也不怕自己走后有人为难他。

    王谚不太满意,国子监祭酒缺乏上升空间,往往是老人去当。但他也没说什么,好在王漠还有一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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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麓空七年十月,礼部尚书苍昇上奏,希望同北狐签定十年互不侵犯条约。

    太后准,派遣使者前往北狐。

    次年二月,北狐同意签订协约。

    为了庆祝边境安宁,太后在月底举办宴会。

    宴会上雪练很是高兴,喝醉后的他主动同明彦昭说话:

    “其实我并不是很讨厌你,平北军在北狐百姓间的风评很好,你父亲从不滥杀无辜,也不纵容手下士兵劫掠。”

    明彦昭切了一声,没有拒绝他递来的酒。

    两国的仇恨在两个少年间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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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后,麓空八年十二月七日,边境传来急报:北狐三日前撕毁条约,偷袭毫无准备的平北军,大都督明正藻殉职。

    军队由平北军将军詹臻接过指挥权,暂时击退了北狐侵略者。

    当晚,长公主苍时拜访了幽州神医张微,请他偿还第三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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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狐质子雪练的宅邸外挤满愤怒的人群,雪练坐在院子里,手中是他离开北狐时父王所赠配剑。

    他沉默地听着院外传来砸门和怒骂的声音,闭上眼睛。

    片刻后他睁眼抽出佩剑,决定用死亡保留身为王室的尊严。

    背后传来动静,雪练转头,发现是他的师姐苍时。

    对方没有嘲笑他的难堪,而是递给了他一个盒子。

    “你曾经在宴会上许诺过给北狐青鸾带来和平,现在我帮你实现愿望。”

    雪练握住配剑,警惕地看着苍时。

    “北狐抛弃了你。”苍时说,“你在青鸾结交的朋友也没有人会冒着得罪明家的风险救你。”

    这话击垮了雪练的冷漠,他痛苦地无声泪流。

    苍时说:“我和你师姐弟一场,知道你的理想抱负。”

    “你去往北狐,北狐将军中有你外祖父的徒弟,让他扶持你。”

    苍时说:“如果你成功了,从此两国再无战争,雪原女神的故事不需要流传下来。”

    雪练接过盒子:“这是什么?”

    “是毒药,你回去以后北狐国王会为你举办宴会,介时可以用它解决你的敌人。”

    雪练选择接过,他跟随苍时的人离开。

    在他离开后,苍时坐在雪练此前坐的位置。

    门被砸开了,明彦昭冷眼看着院子中央的苍时。

    “我放走了他。”苍时说:“不要让仇恨烧下去了,他不是罪魁祸首。”

    明彦昭的剑划过苍时眼睛。

    苍时感受鲜血从眼皮流下。

    “北狐王室是强盗生的杂种。”明彦昭抓起苍时的领子,在众目睽睽下掐住她,“你帮那个狗杂种逃跑,就拿你自己的命抵。”

    苍时预计雪练这个时候还在城内,于是她没有说话,忍受好友的怒火。

    明彦昭看着闭上眼睛的苍时,朝院子狠狠啐了一口。

    他高声对身后的人群喊:“谁抓住那个杂种,我就把穹北王府送给他。”

    人群四散开,明彦昭凶神恶煞地说:“这事没完,你给我等着。”

    人们举着火把离开,苍时留在院子里。

    她估摸这个时候雪练已经到了城门口,那里有接应的马车。

    苍时祈祷,让他回去,回到北狐,他会为青鸾带来胜利。

    苍时闭上眼睛,忏悔自己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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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了北狐质子雪练足迹的明彦昭没有时间来找苍时麻烦,他必须前往北狐继承父亲的军队。

    离开前他收到一封信,要求他不要在雪练政变前攻入北狐。

    明彦昭撕毁这封信,前往青鸾边境。

    麓空八年的最后一天,宫宴上所有人都不安地等待结局。

    人们在想战无不胜的平北军神明正藻死后,平北军是否还有在冬季击败雪原民族的能力。

    战报传回,平北军将军詹臻带领平北军大败北狐军队,但是由于季节原因,无法追击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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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彦昭看着眼前的男子,对方的沉默中透出与自己相似的疼痛。

    两人在篝火前擦拭武器,刀刃的寒光映在明彦昭眼里。

    平北军损失惨重,没有办法同北狐军队在青鸾境外作战。

    死亡在冬季蔓延。

    麓空九年一月,北狐发生政变,国王雪纬与原定继承人雪季安死亡。北狐王子雪练成为这个国家名正言顺的主人。

    一月末,无法控制的瘟疫席卷整个多恩。病倒的新任国王雪练让没有感染的人撤离,他守在北狐王宫,等待死亡降临。

    二月,平北大都督明彦昭攻破北狐首都,有雪原女神之钻美称的多恩败落于瘟疫与战争,被埋葬在烈火中。

    “北狐贵族,宁可杀错也不要放过一个。”

    明家的平北军纪律严明,没有一起劫掠平民的污点劣迹,现在明彦昭要为他家族的荣耀染上政治的污点。

    他明白了苍时的意思,那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明彦昭记得她脸上的血痕,自己或许应该道歉,明彦昭想,又或许不用。

    他想起苍时提起的北狐宝物,于是他抓起一个战栗的北狐贵族。

    “北狐有什么好东西,老实交代,能交出等同你体重黄金价值的东西,我就让你死得好看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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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麓空九年三月,大量的珍宝一箱又一箱从北狐送往羽都,雪狐的文化艺术与独特工艺技巧都一并被带回青鸾。

    在战争中出力的战士受到褒奖,甚至加官进爵。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平北将军詹臻。

    他当初杀虎救君得到军衔,在平北军内部很有威望,又同大都督明正藻有师生情义,现在负责管理北狐都护府。

    詹臻被封伯昌侯,同其夫人濮阳思弦前往北狐镇守。

    北狐成为青鸾属地,皇帝废除同北狐的边关贸易限制,允许两族人民往来通婚。

    出人意料的是,北狐边民对青鸾并无仇恨,甚至对这样的结局乐见其成。

    苍时在与北狐交壤的变州下了苦心经营。她告诫濮阳思弦,北狐定有忠君爱国的王室遗孤,一定要万分小心。

    濮阳思弦让她不要cao心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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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末,定安侯张微之女与平北大都督明彦昭定婚,次年成婚。张家成为羽都炙手可热的新贵。

    四月,幽州神医张微被发现于家中饮毒酒自杀身亡,其子张璟继承父亲爵位,出任国医馆馆主。

    苍时不敢看着目眦欲裂的张嘉鱼,低下了头,脸上是显目的掌印。

    “你怎么做得出来?我父亲把你当亲女儿看,你就这样对他,你就这样对我?”张嘉鱼怒吼,“你这猪狗不如的败类,明彦昭把你当挚友,你杀了他爹!”

    苍时沉默着,忍受她的怒火。

    等张嘉鱼发泄完,苍时扶起痛哭流涕的好友:

    “我不知道会这样,明正藻是青鸾军神,我没想到北狐真的能杀他。”

    苍时抿唇,她看着张嘉鱼:“我在北狐入侵消息传回来的晚上去找张叔,他很早就准备了能摧毁北狐的瘟疫。”

    她不会再爱我了,苍时想,我欠她两条命,现在还要加上她父亲的。

    但苍时继续说:“他要为他女儿准备全青鸾最昂贵的嫁妆,那就是他女婿的胜利。”

    在张嘉鱼惊恐又不可置信的眼神里,苍时回望她,穿过二十四年的时光和数不尽的岁月。

    “他不能看着自己的女儿失去爱人,你对他非常重要,所以他要抛弃自己。”

    张嘉鱼捂住耳朵悲鸣,她大声哭喊,以头抢地。

    苍时接住她的头,手被重重撞在地上,吃痛一声。

    张嘉鱼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掐住苍时:“是你!是你利用了他,你给他疫苗那张神方,让他有制造瘟疫的能力,你早就想到了!”

    苍时摇头:“我从不利用别人。”

    “我帮张叔的弟子充定摆平官司、送给他神方、承诺救治天下百姓。”

    苍时眼中没有泪水,赤红的双眼在火光下十分痛苦。

    “他帮忙医治苍楚楚、出任国医馆馆主、摆平北狐侵略。”

    苍时用最后一句话击垮张嘉鱼。

    “我欠你的命,”苍时将剑放在张嘉鱼手中,“你现在可以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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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嘉鱼走后,王漠到苍时身边。

    苍时终于忍不住,抱住自己蹲在地上。

    “我没有想明叔死,”苍时呜咽,“我甚至没想到北狐会这么早撕毁条约。”

    王漠抱住她:“我知道。”

    “雪练早点回北狐政变就不会出事,”苍时喘不过气,“优柔寡断,是他自己的错。”

    王漠抚上苍时的眼睛。

    苍时终于忍不住了,她在丈夫怀中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