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新年快乐（清水）（结局）

    多亏了小兰，我在忙碌的年关休了半天假。

    因为我现在正在病房里打点滴。小兰送的午饭很丰盛，荤素搭配的正好，味道也不错，就是那道糖醋排骨没太熟，哥哥知道我爱吃这道菜，所以一整份有点夹生的糖醋排骨都进了我的肚子。

    我本以为跑几次厕所就好了，没想到上吐下泻的，几乎要瘫在马桶上。

    “管好你的嘴啊，别让小兰知道。”

    哥哥走不开，所以现在是唐小虎在医院里陪着我。

    唐小虎拍着胸脯跟我保证会把嘴闭得死死的。

    就在这时候，哥哥的电话打了过来，我给唐小虎使了个眼色，他倒是识趣地离开。

    “怎么样了，阿盛。”

    哥哥应该是刚开完会，我记得他这个时间点是有一场会的。

    “好多了哥哥。”

    “我听着你的声音怎么还是有气无力的，好好做检查了吗，确定没有别的问题吗？”

    哥哥温柔的嗓音泉水一样蔓延过我的全身，带走了我身上的不适和疲惫，我不自觉地勾着嘴角，一句句地应答哥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切都很正常，放心吧。”

    我怕哥哥太担心我，于是转移了话题。

    “医生说我这几天都要忌口，我本来还打算明天我们带小兰去吃日料来的，位置都订好了。”

    “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你先养养自己的身体吧。”

    “我的身体好不好，哥哥还不知道吗？”

    我压低了声音，故意把话说的意味不明。

    “高启盛！”

    哥哥那边传来了敲门声，只匆忙说了一句好好休息就挂断了电话。

    打完点滴已经晚上七点半了，哥哥还没有下班，小兰也约了朋友出门，现在还没回家。

    我独自坐在沙发里，突然一股极大的空虚和无助感向我袭来。

    这种感觉并不是为了我，而是我想到了上辈子的哥哥。

    我在想哥哥是怎样一个人熬过了一个又一个空虚无助的夜晚。

    哥哥和我一样，都是做了事情不会后悔的人，可是我死后的每个夜晚，哥哥又要被怎样的懊恼紧紧地缠着。

    我猜想他会在我用命换来的高位上怀念我，他会痛恨这样的荣华富贵，也痛恨自己。

    但是哥哥又没有办法抛下这一切，那不止是金钱地位，也是我。

    我从小到大就无比讨厌独处，也讨厌嘈杂狂欢的聚会。

    独处会让我想到我和哥哥之间的血缘阻碍，人多的时候会提醒我卑微的出身，疯狂地滋养我的自卑。

    只有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真切地感觉到爱，感觉到我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必要。

    哥哥跟我说过，我死了之后，他的身边好像有很多人，但他又是独身一人。

    我知道的，没有人会像我一样坚定地永远站在哥哥的身后。

    我从来没有想过哥哥重生这件事情的真伪，因为是哥哥说的，我会无条件的相信。

    死亡和遗忘是最残忍的事情，但都被我做了个遍。

    还有记忆的人会在独自活着的生命里，一点一滴地去捡过往的记忆碎片，可那又是一道漫长的海岸线，长到哥哥要用两辈子的时间去回溯。

    哥哥再次抓住我的时候，我知道他是幸福的，但在这样的幸福中，又总是会有千万根刺悬在他的心脏上方，每一次跳动都是一次伤害。

    那些刺也是我。

    空了大半天的胃，现在有些纠结着痛，我定了定神，按着胃从沙发上起身，准备给自己住一锅白粥喝。

    “阿盛啊。”

    开门声传来，紧随其后的是哥哥低沉的嗓音。

    我放下了按在胃上的手，笑着应声。

    “别煮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吃饭，专门给你买了蔬菜粥，来趁热喝。”

    像很多个平淡的夜晚，我和哥哥在柔光下的餐桌上，絮絮地说着白日里的琐事。

    哥哥那双笑起来弯弯的眼睛里都是我。

    “哥，爱你。”

    这句话我每天都要和哥哥说十几遍，每一遍都是情难自禁的肺腑之言，尽管我每天都会为哥哥心动上万次。

    “哥也爱你。”

    “我回来了。”

    “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蛋糕！”

    “二哥你怎么现在才吃饭？”

    小兰把手中包装精美的蛋糕盒子放在我面前的餐桌上，坐在哥哥的身侧，眼神小狗一样的巴巴地盯着我手中的碗。

    “来一碗？”

    我真的很难忽视她眼里的渴望，才想着可以分一点粥给她，但不能分哥哥的爱。

    谁知道她倒是有骨气，摆着手说自己减肥不吃晚饭。

    哥哥又拿出了他那套说辞，劝着小兰多少吃一点，小兰连忙起身按住哥哥的肩膀。

    “哥，你肩膀上的肌rou怎么这么硬？”

    小兰说着就开始给哥哥按摩肌rou，还犯了职业病，叮嘱着哥哥也要多运动，不能久坐，还伸着手要去按哥哥的腰。

    “知道了，高医生。”

    小兰被哥哥逗得笑出了声，清了清嗓子：“这位患者，我最近几天排班都比较空，你可以在下班后来找我按摩。”

    哥哥笑嘻嘻地问医生怎么收费，在得知免费后还装模作样的说往往免费的东西才最贵。

    “那……就给我买一个满意的新年礼物吧。”

    “你还不如按次收费呢，满意这个度太难拿捏了。”

    哥哥照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惹得小兰环着他的脖子晃着他撒娇。

    我酸涩的心被眼前这一幕一点点的填满，这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

    我放下手中的碗，被小兰催着尝一口她带回来的蛋糕。

    我不敢多吃，又怕拂了她的好意，只挑了个小的吃了几口就借口说饱了。

    “吃不了多浪费，我帮你吃了吧。”

    到最后没浪费的不止是那大半块蛋糕，还有一碗蔬菜粥。

    再后来放了年假，我和哥哥带着小兰去购置年货。

    小兰挎着哥哥的胳膊，兴奋地说着要怎么布置家里，我不甘示弱地挎上哥哥的另一个胳膊。

    “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和我争宠。”

    我煞有介事地晃晃手指，用对付小虎的那套对付我的meimei。

    “我不用和你争，哥哥绝对更宠我。”

    小兰笑闹着就要分开我挎着哥哥的手，我故意和她作对挎的更紧。

    没人能分开我和哥哥，命运不能，小兰也不能。

    “这里人多，你俩小心点儿闹。”

    哥哥发了话，我才松了力气让小兰插在我俩中间，同时挎着我俩。

    可是没走多远，她又松开了手去看了路边烟花摊上的东西。

    我和哥哥站在原地，我抓了哥哥的手放进风衣口袋里，借着口袋的遮掩和哥哥十指紧扣。

    周遭的行人来去匆忙，他们不知道和他们擦肩而过的一对亲兄弟也是彼此最亲密的爱人。

    那天小兰买了很多烟花，塞满了整个后备箱。

    小时候过的拮据，仅仅是温饱问题就够我们三个人挣扎的，可是每到过年哥哥都会买一盒烟花棒，一盒不过十几根，我们三个人能在天台上玩一整晚。

    后来条件好一点的时候京海又禁燃禁放，今年是放开烟花爆竹的第一年。

    哥哥说既然买了这么多烟花，那就把大家都叫出来一起看吧，过年嘛，热闹一点好。

    我知道的，哥哥想要的不止是过年的热闹，更是上一世遗憾的弥补。

    所以年三十那天，我们挑了一处视野开阔的海边，放了一整晚的烟花。

    一簇簇的烟花照亮了京海的夜，炸成细碎的星火落在哥哥的眼睛里。

    我和哥哥并肩站在一起，耳边有很多嘈杂的声响，烟花的爆炸声、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我听见唐小虎问小兰冷不冷，他给小兰准备了一条围巾做新年礼物；听见白晓晨拉着黄瑶要去看他的新摩托车；听见刚值完班就开车过来的安欣和李响跟我哥说话，问我哥怎么不等等他们；听见哥哥笑着说给他们留着最好看的了……

    我听见哥哥在我耳边低声说：“新年快乐，阿盛。”

    “我也永远爱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