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机厅
我拜托狛枝同学选出他最擅长的游戏,哪怕借助他莫名奇妙的好运也没关系,请务必打出他能力范围内的最高分。 然后,我打了五把。 第一把,我差点没找到在哪里投币,玩起来更是手忙脚乱、惨不忍睹; 第二把,我离狛枝同学的历史分数只差十万分; 第三把,我追平了他的历史分数; 第四把,我反超了他五十万分; 第五把,我险些通关。 进入结算分数的界面,我松开摇杆,转身看他: “就是这样。顺便一提,我以前从来没有碰过街机。这是我第一次来。” 和表演魔术那时一样,从始至终,他都安静地含笑盯着我,仿佛欣赏的不是高中生打游戏,而是什么阳春白雪的古典音乐会。 直到我主动搭话,狛枝同学才如梦初醒地“啊”了一声。 示范也示范给他看了,话也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脑子那么聪明,差不多也该理解我的意思了吧? 在我期待的目光中,狛枝同学喜气洋洋地开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荒尾同学你真是太让我惊喜了,原来你发现自己还有游戏方面的才能啊!那我就理解了,这样你会放弃魔术就说得通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不是完全没理解吗!而且笑声好吵! · “狛枝同学,我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倘若能为充满希望的荒尾同学提供帮助,”他笑眯眯地点头,“只要是我这只垃圾疥螨能有幸为你解答的,请尽管放马过来吧!” 早晨狛枝同学的轻蔑之色还历历在目。两相对比,那简直像是我上课打盹见到的怪梦一般。 他此时或许在想些类似的事吧。真遗憾,我们两个今天都注定幻灭了。 快一点放弃我比较好。这也是为了我们彼此着想。 不要对我抱有期待,那样就不会失望。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 “狛枝同学这么喜欢才能,平时应该有在关注希望之峰相关的消息吧。假设,只是假设,今天站在这台机子前投币的不是螺旋高校的无名小卒,”我指了指背后的街机,“而是希望之峰学园往届的某位‘超高校级的游戏玩家’,你觉得那个人应该打出什么成绩,才算是无愧于才能呢?” 狛枝同学沉思片刻,笃定道:“初见一命通关、无伤速通,或者……是呢,起码是排行榜第一吧?” 所以我才讨厌被放在天平上比较。 永远对其他人一无所知的话,我一定能以自己为荣吧。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诚如你所说,这才是值得自傲的超高校级应有的水准。” 名为才能之物。永远不会背叛的律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创举。 狛枝同学口中“绝对的好的东西”。于无所有之绝境中开辟新生的能力。所谓的……希望。 “而我可以断言,我一个都做不到。现在我就快要到极限了。我再怎么努力,也无非是打到通关,再往上提十几万分左右而已;无非是我只用几天,其他人要一周、两周而已——只是足够熟练的普通人就能达到的水平,狛枝同学,你觉得这种小聪明也配称得上才能吗?” 硬要给一个头衔,那我大概是“超高校级的非超高校级”吧;唯有“一生都无法成为超高校级”这一点,我绝对不会让人期待落空。 · 狛枝同学答非所问:“……习得性无助的说法,你听说过吗?” “没想到从决定论的信徒的口中,竟然能听到要别人努力的请求。该不会你私底下还会偷偷读成功学畅销书吧?” “可是,全部的论据都不过是你个人的猜测而已。仅仅主观判断自己濒临极限,就直接决定放弃,怎么想都很奇怪啊。我想,也许是荒尾同学内心深处抗拒着揭晓谜底,为此给自己施加了强烈的心理暗示,所以每每到了决战时分都会畏惧不前哦?如果是那样,我就责无旁贷,必须好好帮你跨越内心的绝望、迎来美好的希望才行啊。” 煞有其事地说着“这对荒尾同学也净是好处、没有坏处吧?”,狛枝同学展露出人畜无害的笑脸。 他以为这是什么被写滥了的三流叙述性诡计小说吗? 还内心抗拒、心理暗示,真能编啊。他改天去写本推理,销路好了,指不定也能混个超高校级当一当。至少比我有戏。 “荒尾同学,类似的事情迄今发生过多少次了呢?没猜错的话,就像对魔术弃之如履一样,一旦到达你擅自设定的阈值,你一定又会把此刻热衷的东西推到一边,寻找下一项疑似的才能吧?啊哈哈,不觉得很讽刺吗?你貌似对成功学嗤之以鼻,但实际上却像示范案例里的人物一样东奔西跑呢!” 所以说,他为什么信誓旦旦地认为那是我擅自设定的阈值啊。我还以为,至少在“天分大于努力”这一点上,我们是同伴的。 我真怕哪天我和他说“人类的基因决定了我飞不起来”,他也要跟个狗屁不通废话生成器AI似的回答我: “常言道,相信的心就是你的魔法。荒尾同学搞不好是有恐高的心理障碍,或许有能力展翅在天际翱翔,却只是跳一下就放弃了,因而白白耽误了飞翔的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