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思有邪

    你走进山林中，四周骤然就暗了下去，你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村庄，那里都还没支起灯笼。本该是白昼的时分，步入这山中便如进入了一个结界，枝叶繁盛遮住日光，土地潮湿，随处都生满了苔藓。你是广陵的小仙门出来的小道士，游历途中被请来此处。经村民解答才知道，进入这座山的人都没能回来，起初只是两个青年，人们只当是贪玩，可他们从此就杳无音讯了。紧接着便有人自告奋勇前去探险、救援，不过也都是有去无回。

    “那山中多半藏着山妖，烦请道长帮帮我们，把那山妖伏住，将孩子们救出来吧！”村民牵着你的手这么说道。

    你握紧了身侧的剑鞘，一点点往山上走去。山中灵力充沛，竟然长着许多上品灵草，这般数量的灵草寻常只有秘境中可见，你有些惊讶，这样的山中能孕育出山妖倒不稀奇。山妖是山兽修炼出了灵识而化成的，按理说他们待人类应当没有太多恶意才是，将那么多村民留在山上确是怪异。这么想着，突然有个声音出现在你不远处的树上，“小道士，你是为何而来啊？”这里唯一可能出现的便是那山妖，那声音年纪不大，大约不过是只三百余岁的小妖。

    你双手保持着抽剑防备的姿势，“偶然路过，不幸迷路了。”

    “迷路？没有私欲的人可不会在这里迷路。”他笑了笑，你闻声掷去了一叶薄刃，尖刃破开层层枝叶，树枝落了一地，堪堪割断了他面前的遮挡物。之间远处的树上坐着一位华服少年，他生着一双红色的眼睛，暗暗发着光，白色的长发散落在背后，指尖正夹着你丢去的暗器，他冲你歪了歪头，衣摆很长，只露出一一部分鞋尖，那两只金灿灿的尖头在半空一点一点。“何必有如此杀意？是这山，说你目的不纯。”

    他的语气满是不解，可山中植物的枝叶仿佛都向你刚靠近了些，原本就称不上暖和的树林徒生重重危机感。你感受到脚下的土地仿佛都在微微震颤，思量片刻还是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向他行了个礼，“是小道方才失礼了。原意确是迷路，可见到如此遍地灵草后，心生向往。如今天色渐暗，恐怕是来不及赶路了，敢问山中可有宿处？”

    他跳下树枝，勾了勾手指叫你跟上，你顿了顿脚步，却见身后的植物都有着赶你往前的趋势。你在他身后观察着，他方才在树上看不清晰，这样一看，他的身量并不高，身上并没有任何山兽特征——耳朵或是尾巴，结合他对自己的称呼以及他与这座山之间的联系，你猜他很有可能是这座山的山神。大约是有山神引路，这段路比来时方便开阔了许多。他把你带进半山腰的山神庙，你看着那上面的牌匾，印证了你的猜测。

    他坐在中间的主位上，指尖敲了敲木桌，便有两只山妖进前殿奉茶，依照着茶盏放置的地方坐下。你看到后方放置的祭祀牌位，上面写着“山神杨修”几字，原来他有着如此姓名。“小道士，入山可是有规矩的。”他的声音将你拉回思绪。

    “山中灵力充沛，灵草遍野，适合你们修道之人。可与之为代价的，进入此山后，你的私欲会被放大数十倍。山中树木的排布也会因此改变，这也就是为何你在山中迷路的原因。这里只允许采摘灵草，不得惊扰山兽与山妖的生活，一日也只能采摘六株草药，违规者交由山处置。”他的指尖卷来一阵风，托起怀中的薄扇轻摇着。

    “交由山处置……”你回味着这几个字眼，虽已经知道这山可以被视为活体，可当真要将生命权交予它时依然觉得怪异。

    先前退下的山妖再次上前来，奉命领你前往宿处。穿过山神庙的后门便如同走进了另一个世界，这里已经筑成了一座小城，地上铺着石砖用于通行，两旁设有食宿和娱乐场所。“请问是否在此处见过山下村民？”你没忘了正事。

    “自然，”她应该是一直小狐妖，你看了看她没收起的耳朵，“他们很多都违反了守约，被山吃掉了，不过客栈里还住着不少，你会遇见的。”

    客栈是一栋围着中间方形花坛建造的三层小楼，里面住着不同的山妖和人类，收下房门钥匙后不过片刻，就有一个村民敲响了你的门。“许久没见过新来的人类了。你好，我是许安。”来人靠在栏杆上看你。

    你没让他进门，反而转身出去，同他倚在两楼的栏杆上垂头看向中心花坛。里面植下了一棵树，已经有些年头了，可这里的层高较高，它才刚长到二楼一半的位置。“你是山下的村民。”你听到他的姓，格外笃定地说。

    “是啊，你是他们请来找人的道士吧。已经来过不少人了，可他们多半欲念过重，无法再出山去了。”他伸手去触碰树叶，那枝叶竟然主动蔓延缠绕在他的指尖。

    “怎么出不了山？是被地形和植物困住了吗？”

    他思考片刻后只是告诉你，不出几日，你就能亲眼目睹了。

    你又问他，他怎么还要留在这里。

    “我只是一个孤儿，这里没有人歧视欺凌我，温饱都能满足，为何还要走？”他绞着自己的手指，“你若是想要离开，就要降低对这里万物的欲望……若要回去汇报，就说都去世了就行。”

    你大致听懂了部分，这里的灵草和灵力对修道者有着极大的诱惑力，而山妖及吃下可以让凡人结灵丹的山兽内单则是对凡人的考验。他们只有摒除了对山中生灵的欲望才能离开，采食灵草过量或侵害山妖山兽则会落得被“山吃掉”的下场。那些回不去的村民多半都是禁不住诱惑，不过也存在同许安一样自愿留下的。

    “那山妖和作为山神的杨修没有私欲吗？怎么会定下如此艰难的对于人性的要求。”你好奇。

    “山妖自然有，他们怀着对出生地的欲望同样让他们无法离开这座山，但作为原生住民不会有惩罚。山神思无邪，他的存在只为庇护山中生灵。不过听说他最初定下这个规则的原因是想要读懂人类的欲望。”听着他的解释，你暗自想着，这或许是他对于情绪的渴求，他对成人的向往。

    虽然规定每日可采摘六株草药，你每天也只食用规定的一半。此举为杨修观察了几日，他提出这个问题时你还在挑选两种灵草，你头也不抬地回答，“多食无益，不少草药之间甚至会中和去效果，或增加副作用。”他听着你的答案面上一愣，这是他自诞生以来首次听到过的答案——就是用食也该考究自然规律，而非随意随欲。

    杨修摊开掌心，便有一颗长着红果子的树枝长到他的手中，他从蒂出拧下一颗，红果在他齿间爆开，粘稠甜腻的汁水浸润他的嘴唇，顿生一种以血液为胭脂上妆的怪诞视觉效果。他又转下一粒递到你的唇边，你蹲在地上，自下而上望向他，舌尖卷走他双指夹着的果子，双眼直直地与他对视。纵使有着高低位置的差异，可你的气势却没矮下去，毫不掩饰眼中的试探与兴趣。

    思无邪的山神，你咬破红果子的皮rou想到，若是他生出了欲望，该当如何才好。

    “今日会处决掉一人，小道士，你也来看看吧。”他低下身凑近你说道，长发垂落，搔痒着你的面颊。

    你们来到一片空地上，这里的植被较之外界更为稀疏，直露出土层来，当中有一被树枝绑住手脚的人跪着。不少山妖前来围观，站在杨修身侧的是一位低声抽泣着的狐妖，地上的人怯怯地跪在原地，即使对行刑有再多恐惧，依然频繁地抬头去看那位狐妖。

    “觊觎山妖美貌，与之私通，可有误？”杨修冷冷地开口，霎时间便能感受到山为他所控，四周倏地阴冷了下来。远处那人终于落下泪来，他点着头承认。杨修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拨开他额上的碎发，就在此时，山开始了它的惩罚。只见土地忽然变成了流体一般，在那人不断下陷的过程中有藤蔓缠绕着他，将其向下拖拽，你没想到“吃”会如此具像化地展现在你面前。

    狐妖踉跄地跑到那人的身边，可吞噬速度极快，只是片刻就没了踪影，她俯在地上止不住地流泪。你看着想，这恐怕是已经互通心意的一对情人。可狐妖没有对下了命令的杨修有任何恨意，杨修掏出一粒丹药放在她面前，“此药可护住腹中孩子的心脉。”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并无更多情绪。

    说完他便转身向你走来，他一身华服，以树林为底，云霞作配，他执掌着这山与山中所有生杀权。你看着他的眼睛，它们似乎红得更艳、更妖，此时想起最初当他为山妖的时候，他的言行比山妖更会蛊人心智，他身后是刚吃完人的山，而他慢步而来，尽显上位者的姿态，落在你眼里却极具吸引力。

    “他们情谊相同，并非作恶，为何要处决他？”你向他发问。

    杨修同你从四散的人群中离开，“人妖之间生出的胎儿多早夭，那粒丹药极难获得，是山中精华萃成的。必当有一人献给山，方能补偿这丹药的一部分。他们自选的代价罢了。”

    当晚你坐在屋内，你寻求的答案已经得到了，此时下山向村民述职已然足够。本该对这山无欲求的你，此时再一次被困在了其中，对于这欲望对象你有了个模糊的雏形，可就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对于山神的贪欲该如何化解？

    你出了客栈走进树林，白日这里树叶蔽日恐怕是因为杨修不喜欢那灼人的日光，到了夜晚树枝便窸窸窣窣地收回，月色倒入林中，在地面上结了一层光影的霜。“你要离开了吗？”突然有人开口问你。

    你没说出自己因为欲望太多无法从树林间脱身的现状，只是轻应了一声算是对杨修提问的回答。周围的树叶簌簌作响，仿佛在忍耐着什么，你想起杨修作为山神不该不知道你已经被私欲困住了，忽地转过身看他。他神色隐忍，你笑着去勾他，“山神可还有什么要嘱咐小道的？”

    他闭上眼深呼吸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你走吧，山会为你开道的。”

    你向他迈近一步，“可惜，山不会。”他猛地看着你，“我的欲望太重，要被永远留在山神身边了。”

    杨修快步走到你面前，拽下你的衣襟，吻住你，在月夜里格外突出的温度从唇瓣之间传递给你，融解了寒冷。舌尖滑过他的上鄂，轻磨着那些凹凸的形状，他被吻得发痒，被你揽着腰才堪堪站稳，你离开些许，只见他还微张着嘴，眼神里的欲望充沛。他喘息片刻后，又凑上来吻你的下颌角，一直连到脖颈，他如小兽一样在你的身上不断舔咬。

    你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抵到树干上，解开他身前的衣物，衣服滑落时的凉意激得他一颤，月光照着他赤裸的身子，他试着后退却被树干挡住了退路。你摘下一颗拳头大小的果子，咬去一口，荧荧发光的枝叶淌了你一手，你一手伸进他的口中，叫他吞咽下那甜滋滋的汁水，用唾液再次将你的手指濡湿。另一手拿着有着破口的果子贴在他身上，黏膜涂在他的胸前，滑过下肋骨和胃部时带起他浑身的颤栗。他挺直了身子，昂起头，手指顺势被吞得更深了，恰巧堵住他的惊叫与呜咽。

    腹部大概长着痒rou，果子里还长着果rou和被粘液包裹的籽，划过时不轻不重地搔着他。杨修无法说出话来，只能发出阵阵气声，他一下下用力呼吸着，让身子如波浪一样起伏着。你把手从他口中抽出，探往他的身后，衣襟整齐，就这样贴上他裸露的身子，布料的粗粝感磨擦着他的敏感之地，混杂着滑腻的液体，好像要把那味道嵌进皮肤里。

    其中不可避免有些汁液越过了衣领沾在了你身上，“让藤蔓把你的手捆到树干背后去。”你轻轻命令着他，山神懵懂地照做，绿色的藤蔓绕在他的手腕上，但同时也有两只藤蔓从你的后腰处缠上来，他们连着杨修的意识，从背后连到身前，从中心一直蔓延到心口，仿佛在你身上勾出第二副骨骼，最后在你的后颈出交汇相扣。看着你的衣衫被搅乱散开些许的样子，杨修被困在树干上歪着头笑了笑，你们争着感情上的优胜者，他依然是狡黠的。

    如此你便没有再给他放松的时间，已经被浸湿的手指摸到他的后庭，双腿间混着淌下的水果汁液、以及他自己溢出的液体，早已是泥泞不堪。你的手指探进一个半的指节，带着一些刺痛的指甲尖端和突出的指关节刺激着他的神经。他低哼着，微抬起一条腿，关节曲起夹住你的小腿。

    随着手上动作的加快，他试着伸手来拥抱你却被藤蔓束缚住，只得收起肩膀，含着胸，成一个小小的圆弧，佯作环住你的样子。他的背脊在树干上摩擦着，你伸手护住不断顶着树皮的那段脊椎，粗糙的质感一下下抽在你的手背上，伴随着他带给你柔软的触觉，层叠的感官融进每一个细胞，喉头发痒，任由杨修靠在你的肩头，你垂头吻着他的头顶。

    你感觉自己的手背好像被磨破，传来阵阵痛觉，鲜血从伤口沁出，你掰起他的头，把手背上的鲜血涂在他的嘴唇上。他的脑袋还连着全身颤抖着，那抹猩红有些错开抹在面颊上，映衬着他的眼睛、以及泛红的肤色，他的眼底一片迷蒙，如一首绮靡的长诗，述尽艳丽的欲望。

    山林放大了你们对彼此的私欲，在月光下灵与rou的缠绵纠葛，杨修夹着你，身前也被你握着，他在你的耳边吟喘，伴随着全身的痉挛一同出现的，还有山上盛开了遍野的红花，它们吸食的是神的欲望，在暗夜中也幽幽地含着光。你将他身后的藤蔓解开，由他懒懒地卧在树根旁，这便是山神的贪恋心。

    隔日早晨，杨修拦住了准备好行囊要下山的你。“你怎么能这样！”他有些气愤，同时不解你的离开。

    “我有职责在身，我要将山上的情状汇报给山下的村民。纵使我含着对你的欲念，也不得不克制，我绝非贪图安宁，此生就此停滞在山上之辈。”你这么回答他。

    杨修知道，若你的控制好欲望就不会收到阻挠，又从没违规自然也没理由将你强行留下。“山神可是自诞生都没出过山，或许同小道一起走？”他听到了你的建议。

    他思考了半晌，最终还是拒绝了。他折了一束红花揽进你怀里，“本座身为山神，与山同在，怎能因一己私欲舍了这里的生灵而去……你，定要多回来，或是在山中定居，游离四方后将这里当作归处。”

    你捡了一支来，夹在他的鬓角，与他轻抵了一下额头，只是这一瞬，就完成了神识交融，你将自己的一部分寄存在了他的识海里，融进了山中。你走时回望，花开了满山，神仙思有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