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风雪银剑自风流
6．风雪银剑自风流
台上那白衣少年先是双目紧闭，缓缓抬臂，停于面前。猛的一个抬眼，连带着那唇角上扬。着那似是而笑之意，他轻旋而起。恰逢那琴音微顿，他以白鹤展翅之姿亮起相，举剑过顶。云手，探海，相伴而起。 突的，一阵鼓声。台上那少年，手中银剑随鼓串帆而起。 映着那灯火通明，可道是，举剑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①。 当真，风流自成。 真不知，这般的杨柳腰，怎撑得起如此力道的剑舞。 着了机会，且得给她剥干净了，瞧上她一瞧！莫鲲肘拦柱子，抬手摩挲着下颌。 “弥鹏，着是，为何聚人？另，我怎听得那马琴之声？”柳鞍仰头嚷道。 “你这耳朵，倒是贼。如此喧闹，你竟也……”莫鲲松了臂间的力道，本是欲顺杆而下。可谁知，杆儿未下着，却是纵身一跃，以那熙攘人群的肩颈为径，向着那戏台便去。 不肖片刻，戏台之处便起了阵阵sao乱。更甚，有些许个人竟被丢上了戏台，匐在地上，来回打滚。这一闹，那歌舞自是被扰了个干净。 糟了，莫不是泼猴又惹事儿了！柳鞍，心下道。 转身便学着那泼猴的样子，攀上柱子，可怎得这柱子如此滑。着实费了一番力气他才将将攀上那柱，探头一望。 戏台上，白衣少年驻足于另一少年前，那少年着皮袄，剑眉星目，不自藻饰，骨健筋强。着那满头的小辫儿，不是泼猴，又是哪个？ “泼猴！泼猴！！死泼猴！！！ ”柳鞍脱口而出，翻身下柱，铆头便挤进那人群之中。 柳惜惜屈膝蹲在莫鲲面前，仔细打量着。这袄，这小辫儿，当是乌月人，便是和阿娘一族的。 “你可伤着了？”少年看向怀里一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轻声问到。 “糯儿，倒是没伤着，就是有些怕。”小团子，软声道。 “莫怕，莫怕！”莫鲲大声吼到。怀里的小团子应声一缩，更是抖得厉害了。 觉着怀里的小团子抖，他便更大声到：“自有我护着你，莫怕！” 柳惜惜闻声，不禁一笑，这莽撞的小子，着是你吼着那娃娃了！ “英雄，”柳惜惜丹唇轻启，“您便是轻声细语些，那娃娃，便就不怕了。” 莫鲲应声，转身，只见一双杏眸微弯，两簇烟眉舒展，那白衣少年束髻，束腰，束袖，蹲于自己面前。何当，真是个姑娘，还是个秀色可餐的姑娘。 柳惜惜并未因着莫鲲坏了自己的剑舞而动怒，反倒是为着他那救人之举，邀其小酌。 莫鲲长在大漠，自是不懂南人的那些男女大防，便一口应了下来。有美人相邀，自不可辜负，不是？ 两人落座，被救的粉团子便成了那话头儿，原莫鲲下柱时，一瞥眼，看见一个怀抱孩子的少妇被推到，怀里的稚子被抛出，落地。时至剑舞最盛，竟无人留意到那稚子落地，眼瞅着那一双双的足就要落了下来。来不及多想，莫鲲踏人肩而去，只几下，便将稚子拾起，抱于怀中。 那炉上的釜中水且还沸着，却无人理会。只道那夜话之人，所谈的是那曾经的塞漠、孤烟、羌笛与杨柳…… 此时，于这建安城的建安大街之上 ，那围炉早便是熄了的，但某泼猴的心思，却…… 也不知是谁来着，两个时辰前还嫌弃南人姑娘酸，酸的似那草原上将将酵了的牛粪。 “怎得，这牛粪突然又不酸了？”柳鞍讽道。 “也莫得她这般俊俏了。”莫鲲竟自答到。 “……”，这泼猴又不知神游去哪里了了。 柳鞍亦步亦趋的与莫鲲并驾，心里暗自回顾着刚才那泼猴与那姑娘的诸般话语。突的想起来，刚这泼猴差点脱口而出，说自己是来押岁币的。这要不是他机灵，揽的快，怕不是他得连自己是乌月的“宁王”都得给抖出来。这脑子，怎得就不会转个弯儿？！ 暗忖完，柳鞍默默开口，“宁王殿下，您这刚才也太大意了，差点露了身份。” “嗯，好好！” “……”怕不是又没听见，“宁王殿下，刚才臣问了何事，您尽说，好好啊？” “让她知道我身份不是？”莫鲲抬头，满面堆笑。 “……”他乃是真不知啊，这泼猴还会怀春！！ 已近子时，这建安城仍灯火通明，只突的飘起了雪。 莫鲲抬臂，着掌心接了两片，嘴角勾起，道：“锦地绣天雪花里，珠星璧月彩云中。人间别有几春风。②” “哎……”当真是怀春了，还是在凛冬。 建安，云熙楼…… “惜惜姑娘，您算回来了！”小厮上前，“有贵客在您小院的东厢候着呢！” “且道与他，我乏了。”柳惜惜脱了斗篷，递给小厮，转身而去。 “姑娘，芸娘说，那贵客，咱可拒之不得！” “哪有什么拒不得的，”柳惜惜回头，“你去道于他便是。” “姑娘……” 未等小厮多言，柳惜惜便已无了踪影。 着是多少年没见着乌月那边的商队了？大兴十年至今，便是五载有余了…… 爹，也走了快有五个年头了…… 弥鹏，着是有趣，到底还是年岁轻了些，便是救人，也闹得出那般大的动静。却也是，不闹得那般大的动静，又怎救得下那小娃娃。 星空似幕，倏的飘起了雪。 衬着那缓缓而落的雪，柳惜惜忆起，将将分别时她猛的一转头，那不小心映入眼帘的少年背影，着是个蹦跳不休的，“哈哈”，猝不及防，她笑了出声。 “当真是孩子气！”勾唇，轻叹。 “着是哪个逗得咱们莲碧如此开心？”东厢的门应声而开，投出了屋内那红烛残梦③，“闻得，今夜有个不识趣的，搅了莲碧的剑舞，朕想着你定是不痛快，便就连夜赶了来，便想着来哄上你一哄。” “奴，见过官家！”柳惜惜，忙上前跪拜。 *** ① 引自唐杜甫《饮中八仙歌》，原句为：“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② 引自宋范成大《浣溪沙》，原句为：“锦地绣天香雾里，珠星璧月彩云中。人间别有几春风。” ③ 引自唐孟郊《长安羁旅》，原句为：“听乐别离中，声声入幽肠。晓泪滴楚瑟，夜魄绕吴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