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家可归的月亮
天亮前大雨便停息了，未降的雨水化作湿漉漉的浓雾，牢牢笼罩了天南路内巷。 虽是清晨，巷子里家家户户早已亮起了灯，汽车的鸣笛声、人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叶依依醒来的时候天依旧是雾蒙蒙的，她遵循着这具身体的习惯，收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便去了常去的咖啡馆。 这是她第一次做耽美文里的任务，离职好几年再回到职场，自己熟悉的女配市场已经严重饱和。 作为一个新人，她只得接受总部的安排，踏入一个她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进入耽美世界前，她被同辈狠狠科普了耽美世界的世界观： 主角攻受身边皆是同性恋，女性出现的形象大多表现为攻受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或是起催化作用的背景板。 在耽美文做好一个背景板，再加上主角白月光的双重buff，叶依依认为这次任务很简单，但是她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 如果这个任务真如她所想那么简单的话，不会轮到她这个新手。 阴雨天，咖啡馆里人还不算多，叶依依打算梳理一下凌乱的思路，顺便回忆剧情梗概： 《霸道少爷们的心尖宠》是一部披着恋爱皮的np虐文，讲述了一个母亲早逝，依靠空有美貌又病弱的父亲出卖身体为生的主角受，本以为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将父亲救出泥潭，没想到他的努力加速了自己父亲的死亡。 父亲自杀的当天，他收到了恒阳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失去唯一亲人的主角受，浑浑噩噩上了这所高中，没想到这是他步入地狱的开始。 恒阳一中作为乐山市升学率最好的高中，汇聚了各类阶层的后代，当然也包括了本市各类纨绔子弟以及为丰厚奖学金被特招进来的贫困生。 前者是校区投入建设的基础，后者是他们升学率的保障。 贫穷和富有两个极端化，在这里得到了微妙的平衡。 但是这种平衡，在主角受稳坐第一名时，被打破了。 当优秀成为被霸凌的理由时，求助也会变成被取笑的佐证，在这种情况下被霸凌者接收到一丝善意也会被无限放大，即便善意的来源是一切的开始。 远处传来的警笛声最终停在恒阳一中门前······ 叶依依进入这具身体的时候，剧情还没有展开，此时的主角受还在上初中，她以为这是传输错误，申请重新进入，却被告知这个世界的潜意识已经苏醒，总部暂时没有更改权限。 在没有撤销申请之前，她的面前一直显示着只有任务者才能看到的【申请有误】，在不停闪烁着。 正心烦意乱之际，警笛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咖啡馆门前。 本想接着分析剧情，咖啡馆里不知何时喧嚣起来。 眼前那几行字不知何时消失了，一双泛黄的球鞋穿过人群在桌前站定。 “这就是我的监护人。” 清朗软糯的少年音在叶依依头顶响起。 “jiejie，好久不见。” 少年头发理得短短的，露出了皎好的眉眼，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双泛青朦胧的眸子里时不时闪过几丝不安。 面对眼前的一堆警察和一个少年，叶依依眼底的疑惑一闪而过，这一份迟疑便被少年捕捉到了。 他藏在袖口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五指收缩又松开。 见到jiejie的那一刻，心底那一处空落落的地方，总算被填满了。 少年眉眼弯弯，像是一只认生的小狗可怜巴巴望着自己，耳边的喧嚣似乎都离她远去了，叶依依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错。 明明白月光与主角受第一次见面是在老街，那时候主角受已经被那些人摧残到自甘堕落的地步。 只需要带他回家，送他出国，就算完成任务这一次任务，到底哪里出了错。 窗外的雨似乎又下起来了。 ····· 乐山市老街，是一个让人唾弃的地方。 在城市改扩建之前，它是这座城市的贫民窟，堕落是居住在这里人的最终归宿。 扩建之后，它成为这座城市的最隐秘的角落，yin乱在这里蔓延，道德在这里湮灭。 赢北第一次见到叶依依的时候，便是在老街，那个时候他被逼的没有办法，决意将自己卖出去。 毕竟好学生的堕落是那些人最乐意看到的。 他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发梢将脖子扫出一片胭脂般的红色，微透的白衫将本就白皙的肌肤衬得宛如可以被人肆意把玩的上等丝绢。 因站得久了，鼻尖沁出的薄汗如施了香粉一般，将他上挑的眼尾衬托得益发动人。 很多人从他身旁经过： 大部分男人用油腻的眼神将他从头到尾扫视着， 一些女人佯装好意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每次他都极耐心回答：我想要一个主人。 每一个靠近的人在看到他脸颊上的字后，像是一群老鼠四散逃开了。 即使有人不介意那些字，但是一看到他身后的那辆车，最终也是灰溜溜地离开。 那天日落来得很快，天边的晚霞略出一抹绚红后，夜幕很快就降临了。 赢北摸着已经结疤的伤痕，不禁想起那些被困在床上的日日夜夜，恨不得拿指甲抠烂这张脸。 他抬头捂住眼角落下的泪水，指腹上被日日夜夜练题磨出的茧子早已褪去，指甲被修建的浑圆，就像他现在一样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城市的灯亮起来了，一切秘密显露人前。 荡妇、sao货、rou便器，这些词已经刻在他脸颊，脖颈处很久了。 在那次自杀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被允许照镜子了，但是看着人们眼底的错愕，能想到自己现在是多么的卑贱。 主人的小狐狸、霍毅腾的性奴、刘溟渊的性奴、一想到那些人的名字要以这样的形式刻在他身上，他宁愿成为他人身下的奴隶。 微亮的黄昏已完全让位于黑夜，路灯发出的微弱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里是老街，喝得烂醉的人们躺尸在路边，衣着暴露的男女在角落里交欢，被赌场拖出来的人们在痛苦流涕。 在夜色的笼罩下，不体面的人很多，不差他一个，赢北一直绷直的身子总算敢放松下来，微微倚靠在灯柱下。 无人知道他的裤子里垂着一根湿哒哒的性器，在长期的折磨下性器的马眼总是微微张开，时不时会吐出一股带着精絮的清液，之前是滴在地上，现在是滴在好不容易穿上的裤子里。 他不适的扭了扭屁股，总觉得自己股缝间似乎残留着前夜灌进去的浓精。 监视他的人似乎觉得他翻不出什么风浪了，放松了对他的窥视。 午夜时分，四周漆黑一片，唯有一轮圆月散发着愈来愈耀眼的光芒。 一双纤细的手伸到他面前，在月光下，眼前的女人以一种异常平和的眼神，仔细看着他。 “赢北，需要帮助吗？” “您能做我的主人吗？” 对话的双方都楞了一下，赢北没有听清她的回答是什么，也没有问女人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回答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他看着拉着他走向光亮的那个人，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真正的主人。 ····· 雨仍下着，散发着黄晕的灯泡挡不住昏暗的雨幕。 在这样的天气下，坐在大厅里的两个人紧贴在一起便显得很合乎情理，毕竟今晚是个寒冷的天气。 作为监护人被迫旁听完前因后果的叶依依，想不通主角受为什么要拿着刀翻墙进入恒阳一中。 最主要的是主角受似乎还认识这具身体，作为任务者的叶依依联系不上迟迟没有回音的总部，忍不住咬起指关节来。 紧贴着自己的少年似乎很不安，他的手紧箍着自己的手腕，从咖啡馆一直拉到了派出所，抽都抽不出来。 整个人仿佛缠绕着古松的可怜的蔓草，看着可怜极了。 “原来你就是赢北啊” 打从第一次看故事梗概时，叶依依便觉得拥有这样名字的主角无论如何不该承受那般侮辱人的遭遇，即使因为傲人的成绩也不该成为那些精英之子的眼中刺吧？ 见到赢北第一面的时候，叶依依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小少爷在见到赢北的第一眼，就升起那样腌臜的心思，过分的美貌在一个无权无势的孩子身上，也是一种诅咒。 赢北无比贪恋掌心恰到好处的温度，恨不得将整个身子埋在叶依依怀里。 那种被人长期调教出来的反射性yin荡，似乎随着重生，烙在现在这具崭新的身体。 回忆起被自己爱的人掌控的欢愉，他差点忍不住浪叫起来。 叶依依不知道少年在颤抖什么，还以他是冷得颤栗，带着几丝怜惜将他拥在怀里。 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着脚步声，早已将假寐的两人吵醒。 “霍总，这点事哪里用得着您亲自来。” “人呢？” “人就在大厅坐着，您看，就在那儿。” 听着那两人的对话姓霍，难道是主角攻之一，不行，不能让他们这么快见面。 转瞬间，她将手覆在赢北的脸上，努力将熟睡的少年，用力往自己怀里送，确保旁人一丝一毫都见不到他的脸。 “依依，总算找到你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隔了老远就听到了。 叶依依略低着头，两只手都腾不开空，回握眼前男人伸出的手，只能颔首示意。 霍响莫名笑出声，“你还是老样子”，说着蹲下身来。 仔细瞧着女孩满脸写着勿扰的神色，看得叶依依瞪了他一眼，才满意的站起身。 多年不见，曾今的小女孩变成大姑娘了，长长的睫毛，线条漂亮的鼻子，以及让人忍不住想亲上去的嘴唇，出落得这么水灵，怪不得叶晨这么担心。 “依依长大了。” 看出叶依依不想搭理他，霍响转了话头。 “恒阳一中这件事，看在你面子上，霍氏不会追究。” “真的？” “真的，但是依依你得告诉你霍哥，你回国的事情家里知道吗？” 天知道，叶依依哪里晓得这人劈里啪啦说了什么，况且白月光得人际关系在小说中根本没有介绍，她哪里知道剧情没有展开前，究竟回答才不会产生蝴蝶效应？ “霍哥，这件事你先替我保密，我现在有些累了，能先回去吗。” 说完这句话，怀里的赢北恰好醒了。 少年不知为何整个人湿漉漉的，略带发喘得声音在叶依依耳边响起。 为了赶紧离开这里，来不及细想，不等霍响回答，便带着少年离开大厅，拦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霍总，您看怎么处理。” “杨所长，您说我拿她怎么办好？” 霍响的话飘在空中，半晌落不到地上。 站在一旁的杨所长正纠结如何回答，见着男人扑哧笑出声来，也离开大厅，只留下一句“算了吧。 “，也扬长而去。 “杨所，顾局找你。” 瞧着下属着急忙慌的跑过来，他不由得擦了擦脑门不存在的汗，接过手机。 “是是是，您这让我有些为难，刚霍总也过来了，这是霍总专门交代的，我们就这么点儿人，当时全涌校门口。 您说，我也不敢随便忤逆领导的安排，况且那男孩是未成年，您说，我能怎么办？ ” 解释了大半天，总算糊弄过去了。 杨所长真是服了这些大人物了，自己儿子被狗吓到，反倒怪派出所不出警抓狗，让那些大人物自己去掰扯吧。 不说杨所长这边的官场官司。 此时叶依依只觉得自己骑虎难下。 拉人走的时候，有多潇洒，此时就有多尴尬。 特别是旁边坐了一位粘人的少年郎。 任凭谁被他用那无依无靠的哀怨瞧上半天，也会自我怀疑是否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惹得人家伤心。 叶依依看车顶，看窗外，就是不敢看赢北。 出租车司机透过后视镜暗自嘀咕：现在的小青年玩得真花！ 赢北暗自咬碎了牙，明明jiejie最喜欢他用这种眼神望着她，每当他在床上流泪的时候，jiejie就会拿舌头舔走她挂在眼角的泪珠，再与他做那些事。 难道是因为刚刚那个叫做霍响的男人？ 还是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不够好看，或许是有外人在场，jiejie才不好意思抱着自己。 想罢，瞪了前头的出租师傅好几眼。 车在雨幕中向着目的地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