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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界第一冤种 第39节

    “没有剑骨也无妨!来都来了,把你全身的骨头抽出来填进剑炉烧灰,也算给老夫讨个彩头!”

    天蝎老人鼓动袖袍,毒雾弥漫,腥甜的雾气将要淹没令梨,却被一道剑光斩断。

    宿回云挡在令梨身前,听见小师妹压抑的两声咳嗽。

    “师兄我血条快清零了。”令梨声音小得像蚊子嗡嗡,“临死前,我能看见这老东西先走一步吗?”

    “能。”宿回云言简意赅地说。

    “真的?”令梨欣喜道,“有元婴老祖陪葬,我从零开始的鬼修生涯定会一帆风顺!”

    “那怕是不行。”宿回云淡淡道,“我不想半夜接到你的托梦。”

    生前不富有的人,做鬼修也要从穷鬼做起。凄苦小梨在地府肚子瘪瘪,半夜飘到宿回云床头碎碎念:“烧纸钱,烧纸钱,红票子白票子,小梨吃成大胖子——饿啊,我好饿啊……”

    女声幽幽,如泣如诉,鬼气森森,阴魂不散。

    凌云剑宗十大不可思议怪谈事件的主角又增一名,《走进修真界》节目组马不停蹄奔来约访谈。

    宿师兄好冷酷一人,连给冤种小师妹烧点纸钱都不愿意,令梨心碎。

    小姑娘陷入莫名的低气压中,剑尖下垂,抚在剑柄的指尖细细颤抖。

    她的气息越来越轻,如浮云一片片坠落在地,酝酿着、压抑着,要带来一次生机的泯灭。

    天蝎老人猜得不错,但凡是“花呗”,借钱一时爽,事后火葬场,琼玉梨枝也不例外。

    它不仅要令梨死之前还款,透支的灵气有多大力量,就要返还多少伤害。

    令梨孤身扛天雷的姿态有多潇洒,雷劫过后她的虚弱期就有多长,好比爆种后的冷静期,弱小可怜又无助。

    即便如此,她依然留了一手。

    若是师兄不敌该怎么办?若是天蝎老人有帮手藏在旁边怎么办?若是有人黄雀在后想捡漏舔包怎么办?

    没有安全的时候,所以不能倒下,无论如何要握一张底牌在手里。

    哪怕身体因力竭颤抖,喉咙中血气弥散,尖锐的嗡鸣声搅得头痛欲裂——不示弱,不依赖,要拿她的人头,先用自己的来换。

    她从没想过依靠宿回云。

    寻常人在被剥rou寻骨时早已疼晕过去,即便咬牙支撑下来,见到师兄来救,怕也会心安地陷入昏迷。

    令梨不,她抓紧一切机会凝结金丹,主动挑衅,主动进攻,不死不休。

    宿回云突然意识到,即使他不来,令梨也会想尽办法引动天雷结丹,与天蝎老人同归于尽。

    这是她惹来的麻烦,她自己解决,不欠任何人任何事。

    天蝎老人大骂凌云剑宗不要脸男女混合双打,殊不知这里有个比他宗门归属感更低的人。

    流云裹挟冷风而至,凝结的冰霜震散了弥漫的毒雾,两道剑尖交缠在一起,撞出刺耳的铿锵声。

    天蝎老人握剑的手因用力暴起青筋,抵住他剑尖的力道忽然一松。

    他大喜过望,剑尖用力一旋,宿回云肩膀上陡然出现一道又长又深的血痕,染红了雪白的道袍。

    喜悦还未浮现在老者眼前,小腹突兀出现的剧烈痛楚扭曲了他的脸色。

    一柄黝黑长剑自前而后贯穿了他的小腹,不偏不倚,捅进了丹田。

    第三柄剑的出现是那样突然,在它袭来之前,天蝎老人甚至找不到残影的存在——他的视野被宿回云飞溅的鲜血蒙蔽,忽略了破绽后的杀机。

    “这次是真的一滴灵气也不剩了。”

    不远处,令梨扑通跌坐在地,冷汗打湿女孩的额发。

    流云剑自空中落下,令瓜剑被宿回云一手握住,灌入金丹后期修士的灵气。

    汹涌的灵气满含杀戮之意,气势汹汹闯入天蝎老人丹田,裹住丹田中一尊小小的元婴,蜂拥绞杀。

    剑灵因主人重伤产生的怨毒之气倾泻而出,贪婪地吞噬宿回云灌来的灵气,搅碎天蝎老人的元婴还不够,继续搅碎他的五脏六腑,一根根震断他的骨头。

    尤其是老者佝偻的脊椎骨,被剑气割裂成一块块碎片,疯狂又残忍。

    宿回云不着痕迹地轻微皱眉:好凶的剑。

    剑灵大多心思单纯行为简单,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意念?残忍,记仇,抓住一切报复的机会,甚至无师自通了折磨敌人的技巧。

    比起令瓜,月歌的不驯伤人像小孩子闹脾气。

    令瓜在心里冷哼:凶?这算什么凶,它快要气疯了!

    一天天的,没个安稳的时候。不是这个人要害令梨,就是那个人跑来找麻烦,命运已经让它的主人吃足了苦头,却远远不到恶意的终点。

    天蝎老人提到剑骨的时候,令瓜满心只有把他千刀万剐的想法。

    那根剑骨从它的主人身上长出来,却从未属于过她。她本有世间最好的锻剑至宝,却只能握着一把凡铁打造的劣剑,日日重复枯燥的练习。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竟然还因天生剑骨惹来了麻烦,勾她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想起至今没找到的抽骨人。

    它的主人对凌云剑宗需要什么归属感?令梨来有天下第一剑宗之称的宗门,是为了寻骨的线索,却一直没有消息。

    令瓜绞碎了天蝎老人的每根骨头,直到再找不到给他增添痛楚的办法,才彻底碾死了丹田里的元婴。

    非得元婴死才万无一失,宿回云在令瓜剑自主做出多余事情时本想断掉灵气的供应,又怕突生事端,只能沉默着任由凶剑吞掉不少灵气。

    天蝎老人丹田里的元婴刚刚剿灭,宿回云握剑的那只手突然感到一阵刺痛。

    灼热的痛楚顺着剑柄与皮肤贴合的位置越烧越旺,大有宿回云不松手就一直反噬到他死为止的架势。

    用完就丢,不让人碰,令瓜剑把“过河拆桥”四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宿回云短促地挑了下眉,没有松手,一直握着令瓜剑走到令梨面前。

    “师兄。”令梨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抬起双手举过头顶,“我家瓜瓜有一点儿调皮,给我吧,我回去教育它。”

    连刻舟塔取名都带了剑灵的昵称,宿回云完全不信令梨的话,本命剑凶成这样,多半是主人过于溺爱的缘故。

    宿回云扫过令梨血痕道道的掌心,没有直接给她,持剑送到了她身后。

    长剑归入令梨背后剑鞘,随之从天而降的还有一袭白衣。

    柔软的布料盖在令梨头上,冷香沁沁。

    “?”令梨扒拉两下衣服,脑袋从白衣中探出来,探头探脑地看向宿回云。

    “先披着。”宿回云语气有些迟疑,“你现在的衣装,不太妥当。”

    令梨险些忘了,她缝缝补补的初始道袍在九重天雷下光荣成为了一团抹布。

    勤俭节约如令梨很少在意着装,但基本的审美和廉耻心她还是有的,人不能、至少不可以把抹布套在身上。

    她安静如鹌鹑地穿上宿回云的道袍,衣服对她来说太大了,袖子挽了好几道也露不出手腕。

    令梨吭吭哧哧地挽袖子,宿回云拾回被他抛出的流云剑,侧头瞥了眼肩上的伤口。

    天蝎老人擅用毒,宿回云第一时间以灵气封印毒雾阻止扩散,沾上毒的那块儿皮肤血rou溃烂,分外骇人。

    这样重的伤,谁也猜不到他是故意受的,天蝎老人也被思维误区蒙蔽,没预料到令梨趁机刺出的剑。

    “实在是对不住师兄。”那道伤口令梨看着就疼,她紧巴巴地在心里数了数存款,“医药堂前些日子公布的药价是多少来着?”

    小师妹被天蝎老人捏住脖子抽骨的时候眉头都没皱过这么紧,果真贫穷才是她永恒的生死大敌。

    “不用麻烦。”宿回云摇摇头,拿起流云。

    他持剑对准自己的肩膀,剑尖刺进血rou,顺着毒雾弥散的痕迹搅过一周,剐出腕口大小的缺口。

    整个过程里白衣剑修的手极稳,疼痛似乎惊不起他情绪的半丝波澜。

    宿回云抖了抖剑尖,血从他肩头的缺口汩汩留下,宿回云像个没事人一样撕扯下衣角的布料,在伤口上简单缠了两道。

    “好了。”他道。

    令梨眼睁睁看着宿回云剐rou疗毒,有一丝幻痛。

    看着真的好疼啊……但可以省下一笔去医药堂的钱耶,等以后她中毒也要这样干!

    小梨学到了新的省钱小技巧!

    宿回云处理好伤口,走到天蝎老人尸身旁。

    他太自大了,自降修为闯入秘境,捉他师妹,最后落得被剑灵折磨致死的下场。

    宿回云拾起天蝎老人的剑牌,他走回令梨面前,将剑牌连带令梨的乾坤袋一起递给她。

    “师兄?”令梨依然保持着跌坐在地的姿势,她实在没有力气站起来,“剑牌合该给师兄才是,是师兄及时赶到,我如今才安然无恙。”

    无恙吗?宿回云看着令梨脖颈上狰狞的淤青,默然无言。

    剐rou疗毒自然是疼的,但再怎么也比不过血rou被人徒手生生撕开的痛楚。

    指痕般的淤青在女孩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让宿回云心生不愉。

    他半蹲下身,长长的黑发顺着他的动作如瀑落下,冰冷的指尖轻轻划过令梨脖颈上的伤口。

    “师兄。”令梨叫了宿回云一声,语气中带着点责怪,“受伤的人不能乱动,你肩膀上的伤口会裂开的。”

    她对宿回云说话前总要唤一声师兄,做错事后的语调干巴巴的,表达疑问的时候尾音上扬,责怪的时候又微微下压。

    只听她唤他,宿回云都能猜到她要说什么。

    “有点痒。”令梨缩了缩脖子,向后躲了躲,不想让宿回云碰。

    她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向后缩和蚂蚁爬一样,挪不了几厘米。

    宿回云轻易地又将手指贴上去,松松握住令梨的脖颈。

    命脉在人家手中,令梨只得投降,任青年的手在她皮肤上微微摩挲:“只是看着吓人,明天就没事了。”

    “脊椎的伤口,我能看吗?”宿回云撩起令梨的长发,询问道。

    你都动手了还问什么问?令梨撇了撇嘴,也不在意,看就看呗,少块rou的人又不是她。

    女孩子把脑袋低下来一点,宿回云拨开她乌黑的长发,入眼是触目惊心一片红。

    白皙的皮肤衬得被剥开的血rou红如石榴,血气糜烂腥甜,看得人目眩神晕。

    金丹修士的恢复力不弱,埋在血rou里的梨花枝早早埋了回去,只余被天蝎老人撕扯开的皮rou如绽放的花瓣,向外舒展。

    宿回云没有用手碰,只安静地凝望了一会儿。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撕开了,在她很早很早之前的幼年,稚嫩的皮肤就曾被另一个人扯开过。

    “一直没有消息?”宿回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