繭房
繭房
那眼神既黏腻又赤裸,令他无处遁形。 他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向那贵女道了谢,随便的找了藉口离开。 那日黎曦月回房后,独自一人待了许久。 把自己关在房间裡,不吃饭也睡不着,只是呆呆的坐着,望着天花板,脑海逐渐冒出疑惑。 为什麽只有他会受欺负? 那群人在姬凝面前一副低眉顺目的讨好模样,到了他面前,却是凶恶的豺狼虎豹。 浩子不敢顶撞贵女们,却毫不在乎他的感受,全是因为他出身低微、身材弱小,还是个寄人篱下的土小子。 可他内心裡那股微妙的不平衡感又是什麽? 他想起红时转变的态度、姬凝说的话、浩子讨厌他的理由,还有那群贵女黏腻的眼神。 黎曦月想不出答案。 “叩叩!”房门被敲打,门外的人粗声喊道“曦哥儿!是你老娘!快开门!” 黎曦月应声,打开房门。 “你这屋裡怎麽这麽亮。”刘氏一进门便抱怨起来“那老东西,让咱们一家住柴房,却单独给你匀了一屋,还装置的挺好。” 刘氏大摇大摆的坐上他的床,臭气熏天的脚丫踩在被褥上“你爹打算到官府那儿寻个杂差,说是要在京城立根,让我带上晴儿跟他一起走。就他那乞儿样谁要雇他啊!” “曦哥,你不是跟姓姬的小姑娘处的挺好吗?你去跟她借点盘缠呗。” 黎曦月皱眉“娘,我不能这麽做的。” 他手臂隐隐做痛,浑身是伤刘氏却没有发现,黎曦月对眼前贪财的女人感到失望,转身敞开房门“下午红时姊还要过来,娘你离开吧。” 刘氏怒的跳起,抬手给他一耳光“你!我就知道你是个白眼狼!怎麽,得了姬家几个好就不知道谁是你奶奶了!若是没有老娘,你以为你能蹦多高啊!” “你就学你那个狐狸精的娘!天天摆着贱人的脸给老娘看!” 她一掌打在浩子揍过的右脸上,本就红肿的脸颊顿时青了一块,惨白小脸上红紫交错,可怖又瘮人。 嘴角流出一道血迹,刘氏见到血怕极了“哎呦?” 湿热的腥甜气味弥散在唇角,那本该如棉花般白皙柔软的肌肤,晕开一点红,打湿唇角纹路,唤醒了他沉睡已久的意识。 他又想起了。想起他有一双和亲生母亲一样的眼睛。 “出去。”黎曦月手指门外,冷声命令。 刘氏第一次见他冷脸,一向清澈的眼眸阴云密布,内心惊骇,竟双膝一弯,磕绊着跑了出去。 房门阖上,挡住了外人,也隔绝了洒下的斜阳。 脚步踉跄,男孩瘦弱的身子顺倚着门扉滑落,尘埃弄髒了月白的衣襬,也晦暗了他眼底的光。 空气中腐败的木头的气味,将他带回多年前居住的木板屋裡。 那是他第一次离死那麽近,肮髒的木板床上散落杂乱的衣物,彼时还未足岁,被埋在衣服堆裡,听着再厚重的袄都挡不住的尖叫。 尖锐的银朝面门刺下,那一点是亮的,刀刃划破刘氏的怒吼,戳破血rou。 他睁眼,看见赤裸的女人倒在自己面前,虚弱的勾出勉强的笑容。 他的头埋在布料裡,摩擦的声音随着他的呼吸变得粗重。 这是那女人留给他的最后一面。 她身上弥散着一股咸湿的气息,带有一丝腥,就如此刻他双颊的气味。 他想清楚了,他要的不是那微乎其微的乞怜,而是权力。真正握在手中的实权。 只要有了权力、地位、财富,谁还敢欺负他呢? 脸上的是血还是水,他已分不清。渗透入屋内的光辉越来越暗,屋顶像乌黑的大网,将他复盖——缠绕。 他依稀察觉,自己一辈子都逃离不了这座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