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学会信任: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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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杏做了一个梦,梦到,曲江还在飘渺空虚荒凉的大地上,孤身一人行走,路过风沙,雪暴,身上血流不止却不曾停下,她止不住的心疼,想让他休息,可是她无法说话,往后才看到,他身后是悬崖,是地狱。 唐杏醒过来的时候,脸上冰冰凉凉,泪水竟然流了下来。 她摸索着开灯,却碰上了另一只把灯打开的手背,冰冰凉凉,她吓得把手抽回来,连连后退躲在床与墙的角落,以为是贼人入室,唐杏已经把藏在枕头下的防狼电击器拿出来,心脏剧烈跳动着,负面思想见缝插针的钻入她的脑海里。 有人进来保镖都没有动静,是曲江还又出事了吗? 回想他说过会有危险这件事,越想越害怕,因为梦里落的泪都被替代止不住的往下流,她的身子在剧烈的发抖,直到台灯亮起来的瞬间,在暖光的灯光下,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莫名其妙的,她感受到了,劫后余生。 曲江还戴着金边眼镜,双腿交叠坐在床边,看着她的失态,目光像冬日冷感的阳光,那是他高高在上日积月累的淡漠感,和对唐杏独有的温柔眼神。 以唐杏对他的了解,他疲惫要继续工作的时候总会戴上眼镜,大抵是因为高强度工作,脸色也不是很好,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唐杏总是最倒霉的那个,想到这里,刚刚缓和下来的心情波澜起伏,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手上的“凶器”因为双手过于瘫软跌落了下来,于是曲江还便看到了,瑟瑟发抖不停的往墙后挪的唐杏。 这个场景像极了他们第一次有了肌肤接触后,她躲到阴影里的样子,那时候的她半夜醒过来,是被他用什么手段纠正生物钟,用什么方式玩弄,她又是怎么一步步陷进这里的。 她还是怕自己。 他出神望了唐杏好一会儿,最后垂下了眼帘,显得有些落寞。 他向来是不往回看的人,唐杏给他带来的回忆却总能让他的大脑不受控制,也该习以为常了。就像关于自首这件事。 他都怀疑过自己是大脑不受控制做出的行为,可事业,唐杏,他都不想失去,这是最快捷,高效,最大利益化的手段,以国家的力量保护一人,以曲氏手握一半的能源换企业安全,以他一人为饵,就能及时止损。 想得两全的人,必定要失去什么。 可失去的,不能是她。 “对不起,我来把一些文件转交你,我在这里…坐了一会儿,看到你醒了想帮你开灯,没想到把你吓坏了。" 这时候,唐杏才敢抬起头闪躲的看着他的脸,投过镜片的眼底有一圈淡淡的乌青,和梦里的曲江还很像,是精疲力尽后的模样,唐杏莫名觉得委屈,半夜闯进自己家的明明是他,怎么他露出这个表情,还会让自己觉得愧疚,这个人到底要折磨到自己什么时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没有像曲江还一样看清自己的能力,不知道他一个星期消失是为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她要来给自己什么文件,而且就算芯片取出,她有了中国的身份证,那一纸与别国签订的购买奴隶合同还不知道有没有法律效应,在这之前还打电话找他真是自己最犯贱的决定了。 他这么强大,怎么可能会出事。 脑海里的创伤告诉她,不管怎么样,躲就对了。唐杏忍不住再往后躲了一些,一双打颤的手只能死死地揪着身上的衣衫,眼泪一滴滴往下砸落,可这样的动作,让曲江还在见到她时的安心和喜悦精神被过度的疲劳替代,感觉到心脏在胸口沉重的跳动,长时间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断掉了。 他把眼镜脱下,放在桌上的文件袋旁,所有在外人前的防备骤然倒塌,露出最真实的疲惫与烦倦,声音紧绷黯哑,“杏儿,接下来我说的,你要好好记住。” “文件里是我把曲氏的股票在最低价的时候以你名字回收的股份,里面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其余的文件,等你有空了再翻看,”他顿了顿,即使知道此去危险重重,可对于他而言,就算是弥留之际,也没有可以交代的事情,27年来,他没有仍未完成的大事,也不担心父母老无所依,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二人世界。 只有唐杏,因为一身的创伤,总会在夜里哭醒,他对唐杏,有不能自抑的心疼与担心,所以他对唐杏的相信,是可以交付身家,却不是相信她可以孤身一人坐在曲氏那个众矢之的的位置上,受尽艰辛,因为舍不得,所以如今坦然告诉她自己为她做了什么这种话,十分难以启齿。 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轻启,“我希望你一切都好,如果遇上困难,不想面对,可以想躲就躲,想逃就逃,不用过得像现在一样这么辛苦,以前逼你成长,是我认为如果没有我,你逃避总会被现实伤害,但以后我希望你不会遇上大风大浪……就算没有我,可以开心为主,过你想过的生活,不要再因为以前受到的伤害停下来。” “我相信你,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活着。答应我,可以吗?” 唐杏抖得像筛糠的身子因为他这一番话渐渐缓了下来,但脑子却嗡嗡作响,无法回答曲江还的问话,她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曲江还嘴里说出来的,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多少,可他居然把曲氏的股份给了自己,所以那一个星期的跌停是他预料到的,还是他cao控的? 她满脸错愕,久久都不能反应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为什么他在此前还说在追求她,如今变成了,“就算没有我”。 为什么,会没有他? 可是她知道,曲江还不说,便是不会说了。 曲江还静静注视着她,仿佛要把她的样子刻入心里的眼神和那些让人摸不着头尾的话让唐杏心慌意乱,仿佛这一次,她如果不把曲江还留下,就会彻底失去他,可是曲江还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只是站起身来,极力隐忍与克制着想要抱她一次的心情,把金边眼镜戴上,转身前深深的看了唐杏一眼,轻声道,“晚安,好好睡一觉吧。” 门合上后,唐杏后知后觉的,身体不受控制跌跌撞撞的跑到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院子里穿着军装手握武器的几个军人站在曲江还后面,曲江还和自己说话时得模样完全不一样,他穿着黑色的风衣,身材笔挺,眼眸如冰一般冷冽刺骨,金边眼镜的镜片上滑动着唐杏无法看清的画面,他似乎在安排这些军人,唐杏咽了咽口水,想推门出去,手却停在门前迟迟无法做出下一步的动作。 人生岔路的选择,大多数会选择让人后悔那一个,但选择的时候,总是道理满满。 唐杏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看着曲江还消失在夜色里,她把所有的担忧都当作自己的杞人忧天,或是当是自己的胡思乱想,人越是这种时候越是用尽办法欺骗自己,于是她几乎本能的、不自觉的相信了曲江还是她心目中的无所不能。 直到,她回过身去,看了曲江还给自己带来的文件,里面有一封公证过的遗嘱,公证日期是一个星期前,没能详细去看内容,这时候唐杏已经转过身去,冲进夜色里,慌张的想拽住曲江还的衣服要求他解释清楚,可她明明是看着他离开的。 夜深人静,漆黑一片的院子里,冷冷清清,廊檐下的灯笼在夜色里泛着幽光,映照着庭院还没种好光秃秃的花草树木,显得分外萧瑟。这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无论是保镖,或是军人,都隐在了这月色里。 这时候,唐杏才想起他走之前的那个眼神。是因为他知道,很多人们的离别,都是没有预兆的,不能好好道别,不能冰释前嫌,所以唐杏的原谅对他而言,似乎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能好好活着。 唐杏觉得自己的身体里被抽走了什么,失魂落魄的在微风里站着,她在此时此刻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曲江还不说,是因为他没有能倾诉的人,但却会对她说心里话,可就连他说的那些心里话,唐杏纵使有千般疑问都没有问过一句。 于是一个不问,一个不说,一旦离别,更多的是遗憾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