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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歪着脑袋往门里偷瞄了一眼,只见客人端坐在精雕细琢的红木椅子上,那俊朗的五官,深邃的轮廓,精致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仙人似的!只可惜客人身上穿着一件白色僧衣,双目紧闭,单手竖掌,另一只手上挂着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看起来跟寺庙里念经的老和尚没什么不同。唔……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寺庙里的和尚慈眉善目,可却不及客人的宝相庄严,哪怕是在这雍容华贵金碧辉煌的相府里念经,也能让人生出一种莲台朝圣的错觉。客人一定是位修为颇高的圣僧把。绿意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客人手上缓缓转动的佛珠,不一会儿就心湖平静。她不敢打扰客人念经,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放下茶点,正要退出去时,耳边突然传来低沉的男声。“多谢。”短短的两个字,却让绿意浑身一震,一颗少女心好似被羽毛抚过,她双颊绯红,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差点儿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相爷。“婢子知错,婢子知错。”她慌忙认错道。曲丞相轻声斥责了一句,也没跟她多加计较,挥手打发了她。曲相抬头一看,日头偏西,午时已过,于是理了理身上金边封袖的仙鹤补服,慢条斯理地走进了偏厅。终于听见主人的脚步声,闻远睁开双目,起身双手合十,端正的行了个佛礼:“曲丞相有礼。”曲丞相坐于主位,摆了摆手道:“圣僧客气了,请坐。”闻远依言坐下,又变为单手竖掌,黑得发亮的佛珠在手上缓缓转动。他沉吟片刻,正欲开口,就听得曲丞相道:“这是近日送来的新茶,圣僧且先尝尝。”闻远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语咽下,抿了一口茶:“西湖龙井,茶叶嫩绿,茶味清香,果然上品。”“原来圣僧也是个懂茶的。”曲丞相低头品了一口茶,问道:“圣僧可知此茶的俗名?”闻远摇头,如实地道:“贫僧对茶艺只是略通皮毛,却不知内里乾坤。”曲丞相放下茶杯,食指微微弯曲,在桌上轻轻地敲击:“这是清明前采的新茶,只取茶树中最嫩的部分,因此被茶农们称为‘黄毛丫头’——就跟我家宝贝女儿似的,若不是贵客到访,本相还真不舍得拿出来呢。”闻远身子一僵,很快又放松下来,自然地笑道:“茶虽上品,却不及相府千金万分之一。”本相的宝贝女儿,那自然是千好万好。曲丞相爽朗一笑:“圣僧再尝尝这茶果,是地道的揭阳小吃。”闻远双手合十,歉然地行了个佛礼:“出家人过午不食,恐怕要辜负丞相大人一番美意了。”曲丞相似恍然大悟状,咬了一口茶果,慢条斯理地咽下,惋惜道:“那下回再请圣僧尝罢——茶果香甜软糯,我家月升最爱豆沙馅的,每晚临睡前都要吃上好几个,可受不得什么时辰限制。”闻远怔了怔,不自觉挺直了背脊。曲丞相难得又给了个笑脸:“我家月升在灵觉寺打扰多时,承蒙圣僧与方丈多番照料,本相感激在心——来人啊。”一大群家丁端着箱子鱼贯而入,在闻远面前一字排开,婢女上前小心地打开盒子,霎时间,整个屋子都被映得金碧辉煌。“小小意思,聊表心意。”曲丞相随手指了一箱金子道。闻远眉头微皱,看也不看那些金银一眼,不急不缓地道:“丞相大人太客气了,若是有心,常来寺中添点香油便可,如此重礼,灵觉寺是断然不敢要的。”曲丞相沉吟片刻:“也罢。”他挥了挥手,一屋子家丁婢女又退了出去,复道:“金银身外物,不要也罢。灵觉寺百年香火,造福于民,本相自会奏明陛下,封灵觉寺为护国寺,圣僧若是有意,国师之位也是担当得起的。”闻远眉头更紧,手中佛珠已停,不卑不亢道:“灵觉寺乃百年宝刹,贫僧亦是方外之人,当初留下月升只是因缘际会,说到底也是相府与佛祖有缘,还望丞相大人莫要用俗物坏了这份佛缘。”曲丞相端起茶杯,轻嘬了一口茶水,不置可否地道:“一点心意而已,圣僧何必不识抬举呢。”闻远站起身来,双手合十,端正地行了个佛礼:“贫僧此番前来,绝非为名为利,还请丞相大人切莫误会!”曲丞相脸色瞬间变冷,右手一松,茶盖砸在杯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并非为名为利,莫不是为了我相府的宝贝千金?”闻远浑身一僵,竟然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为何而来。是想来接月升回灵觉寺么?不,她是相府千金,这里才是她的家。闻远低叹一声,那双干干净净的小鹿眼又浮现在脑海中,亮过天上繁星。他忽然就明悟了——大概是,想再来看她一眼吧。闻远手拈菠萝花指,清然一笑:“相爷多虑了,贫僧与月升有引渡之缘,如今她既然已经回了家,贫僧便想再最后送她一本佛经,也算是佛祖给她的祝福。”“不必了。”曲丞相神情稍缓,拿出一本卷了角的佛经仍在闻远面前,凉凉地道:“这本是圣僧所赠,如今原物奉还,也算了结了这段佛缘,相府与灵觉寺此后便再无拖欠了。”闻远心头一震,不可置信地问:“这是……月升的意思?”“这是本相的意思。”曲丞相毫不隐瞒地道:“本相老来无子,只有一女月升,自然视她如珠如宝。哪怕我的宝贝女儿想要天上的星星,那也总有法子给她摘下来,更别说是一座寺庙,一个和尚。但是——”第35章误会曲丞相话锋一转,对闻远道:“这本讲述的可是目连菩萨救亡母出地狱的故事?”闻远怔了怔,点头。“于亡母来说,目连菩萨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孝子,于天下百姓来说,目连菩萨更是堪为典范,传扬古今。但圣僧可知,菩萨在成佛前,也是有妻有子的?”闻远浑身一震,不自觉捏紧了手上的佛珠。他张了张嘴,几次想发出声音,却都不得其法,脸上的血色终于退了个干干净净。曲丞相又道:“敢问圣僧,若是易地而处,你为目连菩萨之妻的老父亲,可愿意把宝贝了一世的女儿嫁给这么个心系亡母,投身地狱,最终皈依于佛门的人?”闻远不自觉已是满头大汗,良久才平息了心中汹涌澎湃又五味杂陈的情绪,双手合十道:“贫僧,懂了。”相府另一头,被关禁闭的曲月升又是好一番一哭二闹三上吊,折腾了许久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总有一团很可怕的黑影笼罩在她身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