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雾气弥漫的泉水之上的天空中，一名黑衣男子与一名碧衣少女相隔数里，互相对峙。

    五六里的距离，对一位魔尊和一位仙君来说，实在是太近了。

    两人一人是大乘期的魔尊，一人是渡劫期的仙尊，相差一道天劫，但黑衣男子只是普通魔修，碧衣少女乃是一界之主的仙君，说起来也算是差不多的人物。

    只是临渊乃是真身在此，少女却只是一个分神期的分身，两人境界差距实在太大，只见临渊身边浊气涌动，充斥在方圆十里之内的空间，几乎凝为实质，将碧衣少女的清气压制得死死的，只余她身边薄薄一圈。

    灵力虽被压制，碧衣少女仍旧毫不在意，一双杏眸望着地上的泉水，随口答道，“南浔界，流光。”

    听见这个名号，临渊的面色更沉。

    “流光仙君既为南浔界之主，想必应该明白知足不辱的道理，为何要越俎代庖，干涉九玄界择主之事？”

    “择主？”

    碧衣少女抬起衣袖，掩口而笑，“临渊魔尊何必在本座面前说笑，您百年开一次寰宇秘境，广邀各界修士，与其说是试炼道门弟子，不如说是为九玄界寻找祭品的同时，压制九玄界界标。”

    “这些年侥幸活着离开寰宇秘境的修士，哪一个不是在回归本界之后十年间，便意外身亡转世。”

    “此番您说什么为九玄界择主，却依旧不见界标身影，只有您屠杀进入秘境的弟子，只怕又是一场盛大的祭祀吧。”

    流光声音清脆如出谷黄鹂，字字动听，字字戳心。

    临渊并不辩解，同样望向地上的泉水，道，“本座虽不知道流光仙君何处觅来的同伴，初来乍到便大肆汲取九玄界的灵力……”

    他的话语一顿，因为他看见流光突然放下了衣袖，面露震惊之色。

    “不是你带来的人？”

    流光摇摇头，“不是，也不是你的人？”

    两人互望一眼，同时出手。

    流光从腰间抽出弯月佩刀，刀光温柔如春水如秋月，洒落泉水，那不是用来杀人的刀，而是一场最美的梦境，叫人想要沦陷其中。

    一梦睡醒了，便是青丝成雪，红颜枯骨。

    临渊没有用武器，随手一指就有璀璨星光组成的长河从空中降落，浩浩荡荡冲刷着泉水。

    泉水之中的叶明华还在灵力枯涸期中，听到两人对话便知不妙，想要闪避却无力移动，只能伸出一根藤根将雪狐拖来挡在自己身上，同时扬声喊了一声“璃儿！”

    “不要”两个字还未出口，原本向着泉水袭来的星光与月光在接近水面那一瞬同时调转了方向，狠狠撞在了一起。

    临渊和流光放出的灵力互相冲撞，流光闷哼一声，胸口一甜吐出一汪鲜血来，她却全然顾不及其他，只向着声音传来处飞快看了过去，芙蓉面上又惊又喜，“叶jiejie？你怎么在这里？”

    没有回应。

    流光的惊喜化作焦灼，想也不想就要潜入泉水，身形坠落之间才想起还有临渊在旁，她抬头看了一眼临渊，站在原处的临渊看似没有任何异状，但头上原本乌黑的发丝骤然变白了少许，青丝夹杂着白发，分外醒目。

    她安心坠入泉水。

    包裹着身体的泉水并不冰冷，还有几分温暖，流光顺着泉水流出的方向行去，在泉眼最深处，便看见一朵濒临凋谢的花泡在泉水之中，一根藤根缠着一只恹恹的雪狐，一根深入泉眼的水脉，更多的藤根则植于一块散发着黑气的石头之上。

    流光戒备地看了雪狐一眼，跪坐在红花之前，抽刀划破自己的左手手腕，将伤口贴在红花的花瓣之上。

    鲜红的血液自刀口涌出，随后快速被花瓣所吸收，原本暗红失色的花瓣一点点变得红润起来，重新焕发出生机。

    但作为代价，是流光白皙柔软的肌肤变得近乎半透明，随着血液的传递，流光的生命力被传送到了叶明华的身上。

    原本心灰意冷的雪狐瞳孔巨震！

    “你也是界标？！”它震惊地看着流光，“怎么可能，你不是南浔界的界主吗？”

    流光看了它一眼，像是jiejie看着不懂事的孩子，轻轻弯了弯唇，“谁说界标不能成为界主。”

    雪狐不语。

    若是早一点知道这个消息，它或许就不会选择认叶明华为主，将自己献给她。

    它心酸地想，怎么可以有人这么残忍，分明知道它一定会救她，却还是在危险来临之前强行捆着它，要它挡在她的身上。

    她压根不相信它。

    可它还是喜欢她。

    同时得到九玄和流光力量滋养的叶明华发出一声叹息，她松开了雪狐，重新化作了女体，跪坐在地。

    没了衣裙的遮蔽，雪狐清晰地看见苍白如纸的肌肤之下是暗青色的血管，左腕的藤镯延伸出两根细小的藤，一端连着叶明华，一端连着流光的刀口。

    在深灰色的石镯依旧扣在她的右腕之上，深入腕骨。

    流光没有反抗，也没有闪避，她抬手环住叶明华的腰身，极为依恋地靠在她的怀里，她比叶明华略矮一些，望着她的目光温柔如水，带着深深的眷恋和爱慕。

    叶明华伸手捧着流光素白的脸，在她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唇上轻轻一吻，“璃儿真乖。”

    流光的睫毛簌簌颤动，苍白的脸上浮起两片嫣红，“叶jiejie，我想记得此时重逢的欢喜。”

    “会的。”叶明华贴着她的唇，许诺道，“我会让璃儿知道，璃儿有多喜欢我。”

    冰冷的吐息混着水的湿气，流入流光的口中，在她单薄的身体里燃起一团火，将她从身体到元神都焚烧殆尽。

    她用力地拥住了叶明华，回吻了过去。

    片刻之后，流光的身体在叶明华的怀中彻底消失，只余一件碧绿的裙子和一柄弯月佩刀浮在水中。

    叶明华弯唇而笑，眉梢眼角都是餍足。

    她拾起衣裙，穿在自己的身上，又捡起佩刀，看也不看身边的雪狐一眼，就要沿着泉眼的水脉离开。

    一只粉色的小爪子抓住了她的裙摆。

    “你不要走好不好？”雪狐望着她，碧绿眼眸里皆是绝望，“你吃了她的分身，她不会记得你了，可我还记得。”

    叶明华低头看着它，轻嘲道，“那又如何？”

    只要她想。

    没有人能够拒绝她，流光不能，雪狐也不能。

    雪狐的身体颤抖起来，它说，“我会乖的，我会像她一样乖，比她更乖。”

    所以，不要丢下它去找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