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临渊现在看上去很像那些因浊气侵蚀而失去神智的低等魔物，只是低等魔物们渴望的是一切生灵，而他渴望的是叶明华。

    但低等魔物们绝对扛不住东皇太一的真火焚烧，它们只要被太阳真火沾上一点，就会溶在烈火之中，成为火焰的一部分。

    真火在临渊身上猛烈燃烧，先前叶明华用太阳真火扇扇他的时候，他身上的肌肤烧完之后是灰黑色的浊气，但现在，肌肤之下有了rou和骨头，或者说，藤皮之下有了藤条和汁液。

    真火烧过一寸藤蔓，藤蔓就生长一寸，执着地伸向叶明华的位置。

    “女君……你看看我……”被太阳真火这样不停烧着，他的声音依然曼妙蛊惑，勾人心弦。

    “句芒的生长之力？”东皇太一的眼角跳了一下。

    掩着叶明华双眼的应龙也是面色一沉，目光森冷地望向临渊。

    当年叶明华被他从巫祖殿带回东海之后，两人很是如胶似漆情意绵绵了一段时间，然而没过多久叶明华又开始是不是跑出东海去玩，他起初没管，后来她跑的次数多了，他便留了心，某一次她外出的时候隐身悄悄跟了上去。

    叶明华出去见的人是东皇太一。

    叶明华修为浅薄，并未发现被他跟踪着，东皇太一分明知道叶明华已经和他交尾，也感受到他的气息，却还是当着他的面引诱叶明华。

    他自然是忍不下的，直接现了身，当着叶明华的面就和东皇太一打了起来，两人打着打着，便发现叶明华不见了，于是又边打边找她。

    再找到叶明华的时候，她的身边便多了一个句芒。

    龙族交尾是一生只认一条龙，二龙之间再容不下第三条的，若是其中一条龙死了，另一条龙要么随它而去，要么孤生至死。

    妖族和巫族则不然，妖族是一只妖可以和几只妖结缘，便如东皇太一的哥哥帝俊就同时迎娶了羲和和常羲，所以东皇太一跟他争夺叶明华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句芒却比东皇太一还要无耻些。

    句芒对叶明华说，喜欢她的生灵那么多，她想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不管是隔一段时间换一个，还是想同时拥有都没有问题。

    这样的下贱言论居然很合叶明华的心意，等句芒为她引荐了巫族的帝江和后土，她就更亲近句芒了，甚至在巫祖殿中长住下来，不愿跟他回家。

    应龙一想起这件往事就恨得要命，哪怕后来在妖巫之战中浑水摸鱼杀了句芒都不解气，如今见临渊身上竟然带着句芒的生长之力，虽然知道句芒早就死得干干净净临渊不可能是他的转世，还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怒不可遏起来。

    原本安静环在叶明华纤腰上的左手猛然一动，从她裙上扯落龙牙剑，扬手掷了过去。

    龙牙剑在空中风驰电掣一闪而过，凌厉无匹地在藤根处，也就是临渊原来的身体处落下，将藤根从正中的位置剖开，临渊引诱叶明华的声音骤然中断，藤条飞快向藤根所在缩了回去！

    龙牙剑继续沉入地底，在白玉地面之上留下一条深而窄的缝隙。

    被彻底剖开的藤根中藤皮、藤条清清楚楚，甚至还有乳白色的汁液冒出，东皇太一伸手再点，那藤根之上便又落下一团金红色的火焰，将之烧得一干二净。

    藤根藤条烧毁之后，火中便露出一对血红色的眼眸，没有眼睫毛没有眼皮，只是两颗光秃秃的珠子。

    是叶明华先前用作刀穗的那对珠子。

    火焰停住，没有继续燃烧，也没有熄灭。

    叶明华感兴趣的东西，总要给她留着，不然她会生气。

    “明华，我寻一对红珊瑚珠子给你可好？”东皇太一伸手拉起叶明华的手，软语哄着她，“或者把我的眼睛给你？”

    “虽然我的眼睛不是红色的，但金色眸子再加一点太阳神火，也会很漂亮的。”

    叶明华抽回了自己的手，扯下应龙蒙着自己眼眸的手，任性道，“我不要。”

    东皇太一有些失望，还是将太阳真火收了回来。

    失去了太阳真火的压制，血红色的眼珠咕噜咕噜地在地上滚动起来，滚到溪水之前。

    温雅灵池中的红花幻影已经在短短几年内消失，重新拥有己念的她冷了眼，一丝略微的杀意从她眸中闪过，正要抬手动作，一只纤手搭在她的肩上。

    她转头看去，如意向她轻微地摇了摇头。

    主人喜欢的东西，她也该喜欢。

    温雅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神色平静地撤了法术，看着那对眼珠滚了过来，然后乖乖地在叶明华脚下一寸处停住。

    叶明华俯下身，将那两颗眼珠拾了起来。

    “你刚刚是怎么回事？”她问。

    临渊的声音又变回了先前的低沉男声，轻微而虚弱，带着些许撒娇的味道，“我太疼了。”

    他太疼了，所以失控了。

    他不想被她无视，他想要她看着他，一直看着他。

    “这样啊。”叶明华拖长了尾音，戏谑地问，“这么疼的话，那还甜吗？”

    眼珠在叶明华掌心疯狂滚动起来，“甜的，是甜的！”

    “女君赏的疼，都是甜的！”

    叶明华翻手，将那两颗眼珠丢在了地上。

    眼珠在大殿内快速转了几圈，中途还落入裂缝后又飞了上来，临渊终于冷静了一点，重新聚敛周围的浊气化作人形。

    他披着一袭过分沉重厚实的黑衣，面色苍白，无力地跪坐在叶明华身前，仰着头看着叶明华，红眸含露带泣，小心翼翼地问她，“女君只是想看临渊疼，不是不想要我了，对吗？”

    “是不要你了。”叶明华以手支颐，愉悦地回答道。

    临渊的面色一变，又有藤条在他苍白如雪的肌肤之上冒出，随时会再度失控异变。

    叶明华红唇微勾，看着濒临崩溃的他露出一抹笑意，又继续道，“但还是想看你疼。”

    临渊的痛楚，似乎对她而言是愉悦的来源。

    临渊的异化止住，藤条纷纷缩了回去。

    “女君是喜欢临渊心疼呢，还是身子疼？”

    他的面色越发苍白，身形也越发单薄，在地上跪都跪不稳，楚楚可怜，弱不胜衣。

    叫人直想温柔地将他揽入怀中，再用狂风暴雨恣意摧残，他必定会哭得很惨，一边哭一边低声唤着心上人的名字，因为所有她给的疼，都是甜的。

    但那傲慢的女君只是看着他，笑盈盈地道，“我喜欢世间一切激烈的爱恨嗔痴，其中最喜欢的，是他人对我的无望之爱。”

    临渊像是被抽去了全部气力，一下子软倒在地。

    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她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他，才会以他的痛为乐。

    肌体伤痛还不够，所以要他心碎神伤。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一刻，在叶明华的含笑注视下，他缓缓直起了身体，挺直自己的肩背，深深地望着她，一字一戳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