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殿内三魔一仙纷纷向她看去，都是一怔，叶明华怀中少女灵力微弱神情萎靡，一副损耗过大的模样，看似是被人狠狠采补了一番，但叶明华的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同样是灵力损耗极大，气息微弱，只是精神比流光要好许多，一双暗红眸子亮得惊人。

    灿若星辰。

    如意和温雅双双上前，如意伸手想把流光从叶明华怀中接过来，温雅更是已经划开了手腕，准备以自身精血为叶明华补益。

    “你们先下去。”叶明华避开如意的手，摇摇头道，“我有事要和太一商量。”

    “再大的事也要等你缓过来说。”太一丢开手中传讯的树叶，走上前去，皱眉问道，“你是做了什么，灵力损耗得这么大？”

    他的目光在叶明华怀中流光身上一扫而过，重新落回叶明华脸上，心中越发奇怪，流光跟他们围杀了一番罗睺都没狼狈到这地步，怎么和叶明华呆了几天，灵力会衰竭至此？

    柱子上的应龙也说，“若是不能让她们听的，我封了温雅的神识就是。”

    叶明华行事是不怎么避讳温雅的，倒是她偶尔会觉得不该自己知道避开，如今听叶明华发话让她离开，心中知道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发狠咬了咬唇，从腕间储物金铃取出一个琉璃茶海并一盏琉璃盏，接了满满一茶海自己的鲜血放在地上，又对叶明华行了一礼，一边为自己止血一边跟着如意出去了。

    流光支撑着从叶明华怀里下来，瘫软在地，喘息道，“叶jiejie你先喝血，我跟东皇太一解释就是。”

    应龙从柱子上飞落下来，化作人形将叶明华打横抱起，向玉榻的方向走了过去，东皇太一拾起地上的琉璃茶海和茶盏，略一踌躇，先舀一盏血递给流光，才将茶海提到榻边案几之上，用案上原来的杯子舀了一杯血。

    “太一，我……”叶明华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别说了，我答应你就是。”东皇太一淡淡道，将那杯血递到她嘴边，“不管是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叶明华遂低头启唇，含住了杯沿。

    应龙扶着叶明华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东皇太一则专心舀血喂她，舀一杯喂一杯，待到一茶海的鲜血全数喂完，叶明华的脸色终于由惨白转为绯红。

    东皇太一将手中杯子捏碎，瓷片深深刺入掌心，才淡声问，“明华，你要什么？”

    “我想要你死一次。”叶明华直视着他淡金色的眼眸，一字一顿。

    “就这样？”东皇太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地反问道，待看见叶明华向自己点头，才陡然松了一口气。

    妖族之皇俯身低头，吻上女子犹带血色的唇，唇舌缠绵许久，才放开她的唇，微微苦笑道，“这种小事何必和我商量，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死亡对天魔而言，不过是须臾沉睡，睡醒之后又会从虚空之中凝聚浊气复生，叶明华只是要他死一次而已，何必摆出如此姿态。

    叶明华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迫他又低下头来，含着他的唇瓣不住吮吸起来，待将东皇太一的淡色唇瓣蹂躏得红肿充血，才含糊道，“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哦？”东皇太一嫌弃弯腰站着不便亲热，索性也在榻上坐下，伸手将叶明华从应龙怀中揽过来，“有多不简单？”

    叶明华微微偏头，看一眼地上闭目打坐调息的流光，再重新望着神色纵容的俊美男子，道，“死之前你会被人族抓住软禁起来。”

    “为何？”

    “当做人族要挟我的棋子。”叶明华补充道，“可能会受许多痛楚，但我会尽快找机会杀了你。”

    东皇太一沉默了一下，艰难开口，重复问道，“让人族，用我，要挟你？”

    且不说他的生死存亡能否要挟到叶明华一丁半点，就是他的骄傲，也绝不许自己沦为别人伤害叶明华的棋子。

    “太一太一。”叶明华抬手勾住东皇太一的颈项，向他撒娇道，“你不是说最喜欢我了，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吗？”

    “但不包括伤害你自己。”东皇太一面无表情地扯下她的手臂，“明华，我不问你想要做什么，但你总该让我明白，你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也只是死一次而已。”叶明华答得飞快，透露出些许心虚的意味，“你知道的，我之前也在不停死亡转世，死一次对我算不了什么。”

    东皇太一拉着她的手一颤，应龙更是勃然变色。

    他扭头看向流光，“时祖对明华做了什么，或者说，你许了明华什么？”

    流光睁开眼眸，静静答道，“烛龙转世。”

    应龙顾不得问罪于她，震惊道，“烛龙尊上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任何消息！”

    洪荒异兽死亡之后，多会生出新的生命，便如盘古死后精血化作巫妖两族一般，有的觉醒记忆，便可称为前世转世，也有的终生浑浑噩噩，与前世再无瓜葛。

    烛龙和龙祖都是龙族尊上，应龙自然也曾专心寻找过他们的转世，想要带回龙族悉心教导，却一直没有找到他们的下落。

    可流光说，她许了叶明华烛龙转世。

    东皇太一对烛龙并无感情，比应龙更能抽身旁观权衡起烛龙转世的利弊来，叶明华是烛龙和清叶一手养大的，对烛龙的感情极为深厚，流光若是以烛龙转世诱她，叫她答应死一次也很正常。

    可……凭什么为了烛龙转世，就要叫叶明华死一次？

    烛龙乃是龙族，若是非要救他，要死也该是对面的应龙去死才是。

    “他还活着吗？”东皇太一看一眼应龙，又继续追问道。

    “rou身生机犹存，灵智尽灭。”

    东皇太一抓紧了叶明华手腕，突然明白叶明华为何会

    做出这样的选择，叶明华能忍烛龙彻底死亡，但绝对忍不了他就在自己的面前，却无法无法给与自己任何回应。

    “明华，你是一定要他活过来吗？”他抓着叶明华的手，一字一顿地问。

    叶明华的眼睫毛颤了颤，她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缓缓道，“你知道的，我被巫祖盘古封过七情，所以无悲无喜，无嗔无怒。”

    “可我当年哭得那么惨，哭到巫祖盘古都不忍心的地步。”

    她的声音很轻，轻若呓语。

    “若是那个时候的我，应该是宁可付出任何代价，也一定要他活过来的吧。”

    字字戳心。

    叶明华的语气非常平静，话语里不带任何感情，可东皇太一却仿佛看见二十多万年前那个浊花，她伏在巫祖盘古面前哀哀哭泣，求他出手救回自己的另一个兄长。

    她哭得那么惨，以至于巫祖盘古也不忍心让她哭下去，出手封了她的七情。

    东皇太一也不忍心。

    “之后会怎样？”

    “他会活过来，陪在我的身边。”叶明华说，“也许很久很久才会想起过去，也许一直想不起来，但是没有关系，他会在我的身边看着我，守着我，陪我说话，对着我笑。”

    “就像以前一样。”

    “我不是问他，而是问你。”

    东皇太一松开她的手，不敢去看叶明华平静无波的面容，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不受七情的影响，只是遵循着欲望行事，东皇太一爱过她也恨过她色欲熏心，却也明白，她的七情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候。

    那个失去了兄长清叶庇护，也永远失去另一个兄长烛龙的时候。

    “我很好，太一。”

    叶明华轻声道，“找回七情之后，我会受七情冲击哭闹一段时间，会因得到什么而欢喜，也会因失去什么而悲伤。”

    “但那个时候，我便能回应你的感情了。”

    东皇太一知道她在骗他。

    当年清叶和烛龙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任何生灵，不管是龙凤麒麟还是后来的巫妖两族，只有在烛龙外出征战清叶沉睡的时候，她才有闲心陪着其余的龙族玩闹。

    也才有心情，看一眼空中飞过的三足金乌。

    可她说得那么美。

    她说，到了那个时候，她便能回应他的感情了。

    “人族贪得无厌，常以斩妖除魔为名猎取妖族鳞甲炼器，血rou入药。”东皇太一说，“我落到他们手中还好，你呢？”

    叶明华是受不住的。

    她是被清叶和浊龙娇养大的花骨朵，龙凤大战之后，又被妖巫二族同时捧在手心，便是后来在人族中厮混，也没有吃过半点苦头。

    落到人族手中后，他们伤害她怎么办？

    “我也可以。”

    叶明华说，同时递了一个警告的眼神给应龙，压着他不许开口。

    可纵然她受得住，他也不愿让她承受半点伤痛。

    东皇太一这样想着，却还是受不住叶明华的祈求，无奈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