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到家

    有人给你写了一封情书。

    粉色的信封，含蓄的玫瑰花。斟酌下笔，却不知道从何写起。

    飞机没有晚点，八点四十五分左右，兄妹俩走出了机场，提前打好了车回家。正逢假期，平台约单的人很多，林疏约上的司机还在很远的地方赶来。

    爸妈打电话问过需不需要开车来接这两位小祖宗回家，林疏婉拒了。事实证明这个决定也挺正确，堵车堵得怀疑人生。

    行李箱被林歌拿去了，他乐意辛苦，林疏也不会这么扫兴。她站在网约车到达区等待，林歌在她右后方，一双长腿跨坐在自己的银色行李箱上，眼神勾勾地看着她。

    真他妈一天不发sao都……算了。

    林疏怀疑自己前十八年的记忆是不是出了差错，中学时期那个总是冷冰冰的林歌去哪了？别人凑近和他说话，他往来人身上扫了一记冷眼，那人就吓得连滚带爬地离开了。传着传着，3班有一位禁欲系帅哥的事就越传越广。给他送情书的也不少，但是每一封都没收，渐渐地又传出生人勿近等的传闻。

    后来因为他经常去隔壁班给meimei送东西，他繁多的头衔上来了个重量级的——妹控。

    早上送早餐，课间送零食，中午送水果，晚上送奶茶。放学送——哦不，是一起回家。还有各种各样的东西要送，比如meimei落在家的错题本，比如meimei忘记带的校卡，比如meimei忘记拿的外套。

    只有林疏知道，他来找她的名头都是自己作来的。错题本是他昨晚向她借的，但他这个科目的成绩比她还要高；校卡是出去吃烤rou的时候打学生价用的，他拿走了就没还给她；外套是mama上学前提醒她带的，她学校里有就没拿，结果被他带过来，而她放在学校常穿那件外套，被他拿走了。

    以前没觉得他那么绿茶，估计是受了他之前那张对外清冷对她温柔的帅脸影响。

    现在也不丑，颜值还在，可惜变得……

    算了，不和他计较。

    车终于来了，行李放到后备箱，林疏和林歌一人一边上了后排。

    “放假回家啦？”司机很热情，一边打转方向盘一边和他们聊天。

    “嗯是的，刚下飞机没多久。”林疏回道。

    司机还想说什么，但却从后望镜里看见林歌头一歪，脸色苍白。

    “小伙子你咋了？”

    “哥？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林疏赶紧把他的肩膀扶住，林歌整个人虚虚无力地半靠在她怀里，很难受的样子，声音也低低的，“可能有点晕机……后劲上来了。”

    林疏听了，暂时没理他，倾身向前对司机说：“师傅麻烦开慢点。”

    然后坐了回来，往左边移了移，把住林歌的右肩，声音淡淡：“歇会吧。”

    林歌顺势依在她的右肩上眯着眼睛，就这么坐了一路，到家门口下车。司机降下前排车窗扯了一嗓子：“小伙子生病的话得去医院看看，姑娘小心扶着啊！”

    林疏扶着他的手，刷卡过了门禁，走入小区，转过弯就立刻放开了林歌的手，自顾自地拉着行李箱往前走。

    林歌被她放开之后晃了一下，悠悠站直，丝毫没恼地跟在她身后，脚底生风。

    有些事经历多了就不需要说了。情分和默契都在这，但也只到这了。

    一路无话，到了自家别墅门口，客厅里灯火通明，篱笆里的花草都有明显收拾修整的痕迹。爸爸mama半年没见，林疏不由得心里一软。

    进门前，林疏抿唇把林歌袖子一拉，低声警告他：“回到家你就给我安分点。”

    林歌眨了眨眼睛，温柔地向她笑起来，眼底如同桃花深潭：“我知道的，不会让你丢脸的。”

    他伸手拉住她的，把她的手贴近自己的脸颊，长长的眼睫毛在她的手心如振翅的蝴蝶，轻轻扫过她的手心。林疏无意识地屏住呼吸，有些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的脸触感很柔软。

    林歌专注地看着她，充满柔情，以及毫不掩饰的爱意和怜意，就这么双手奉上，全然在她面前袒露。而林疏自己的防守在层层后退，被敌人以迅雷之势连连攻破，接近倒塌。

    他很满意这次的战果，但也懂得见好就收。从她脸侧擦过，帮她拉过行李箱，另一只手牵起她，往家门里走。

    林疏依旧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由他牵着，还在回想刚刚那个似有若无的脸颊吻。

    这是他们分手以来，靠得最近的一次。但身体却没有发出排斥的反应，乖觉地接受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轻吻。

    “我的宝贝——过来让mama抱抱——”

    林疏一到客厅就被兴奋的林母抱紧，林父在沙发边上站着，和蔼地看着晚归的兄妹俩。

    “mama。”林疏环住林母的腰，埋在她的怀中撒娇，“我好想你。”

    “mama也想宝贝！”林母rua了rua女儿的头发和脸，拉开距离拎了拎林疏的肩，有些不满地说：“宝宝瘦了好多。”

    “哪有，明明重了两斤，mama每年都这么说。”林疏又扑到林母的怀中蹭了蹭，嘟囔了几句。

    在林疏和爸妈说话的间隙，林歌已经把两个人的行李箱都提上了楼。他下楼的时候家政已经在摆盘，meimei和爸妈坐在沙发边上看电视。

    感觉到meimei的心思并不在电视上头，林歌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转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柠檬水，悠悠地走过来，放到林疏的手边。

    “谢谢哥。”林疏双手接过，抬眼看了看他，又很快垂下了眼眸。

    在林歌上楼的时候，林疏乱乱的脑袋终于恢复了清醒。

    十分钟前在家门口做过的事情放慢八百倍速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一遍遍地提醒她刚刚是如何轻易缴械、放松戒备，让他乘虚而入的。而她居然！没有！回神！白白被他占了个便宜去。

    林疏心里烟花似的炸开，但脸上还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平静模样。

    再让林歌占到一分便宜她就是狗！！！

    不对，林歌才是狗！！！

    泰迪成精！！！

    饶是心里再怎么和林歌不对付，林疏也要和他同桌吃饭。林疏坐在mama和林歌的中间，做的菜都是她喜欢吃的。

    一桌饭吃得热闹，林歌总是笑眯眯地给她夹菜，放到她的碗里堆成小山。林疏不好拒绝，只能一遍遍地说“谢谢哥哥”，给他用劲使眼色。林歌像瞎了一样通通看不见，她刚吃一点就给她夹过来。

    “meimei吃多一点，都瘦了。”林歌的声音比水还柔。

    林母斜了一眼过去，打量了林歌两下，啧了一声：“哟，上个学回来总算有点人样了，懂得照顾你妹了。”

    转头又问林疏：“你哥在学校没惹什么事吧？”

    林疏停下筷子说道：“没，哥哥在学校挺……”她眼前浮现出几个形容词，最终有些艰难地憋出一个字来，“乖的。”

    “你不用给他说话，这小子什么样儿我们都知道。”林母瞥了瞥正襟危坐的林歌，又出声警告他，“你在学校安生点，别闯出什么祸让我和你爸你妹丢脸。还有，不许欺负你妹，不然我和你爸飞过去揍死你。”

    家庭地位最高的林疏咬了咬下唇，和林父一样看好戏的表情。

    林歌不慌不忙：“知道了妈，我会照顾好meimei的。”对林母讨伐自己的话不否认也不承认，一副谦恭又真诚的表情。

    林母满意地看着他，点了点头：“既然生性了就好好的。你和你妹在那么远的地方读书，我和你爸照顾不到的，你做哥哥的就多照应些。缺什么就和家里说，别自己扛着，听到没？”

    “听到了，妈。”林疏和林歌齐齐应了一声，也继续吃起饭来，席间聊了聊近况。饭后在客厅坐着看了会电视，吃了两块林歌递来的水果，林疏就找了个借口上楼去了。

    她的行李箱被林歌放在门口，没开门。她的房间上了一层数字锁，可以远程cao控和更改密码。上周和家政打了次电话，整理房间和换洗床品，现在的密码已经换新了。

    现在的林歌是进不去的。

    去年的林歌可以。

    交换彼此的密码这件事，林疏和林歌适应得都很自然。起初是因为表白之后，林歌就迫不及待地把他的手机主动递给她查岗，锁屏密码是她的生日。而他的行李箱、常用网站还有社交账号的密码，都是她的生日或者两人生日的组合。

    到后来，银行卡密码也给了她。

    改成了他们确认关系的年月日加上她的生日。

    林疏礼尚往来，而且她也没什么不能对自己的哥哥——现在第一身份是男朋友——不能说的。在高考后长达三个月的暑假，掌握了门锁密码的林歌，会在深夜悄无声息地来到meimei的房间，和等待他到来的meimei在门后拥抱、接吻，几乎狂热地、重复地说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话，喊她宝宝，meimei，亲爱的，还额头碰额头地看着她让她给予回应，永不疲倦似的。林疏常常被他吻到脱力，只能双手抱紧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断断续续地喊他的名字，喊他哥，对他求饶。甜腻的声音如同浸泡在玫瑰花蜜之中，被刚刚开封，更像是在撒娇。

    林疏不知道其他情侣是不是像他们这样相处，她并没有提前的经验。而她在恋爱上再怎么小白，也觉得刚确认关系就这么激烈地在深夜拥吻整整一周时间，进度好像有点快了。

    但林歌振振有词，还和她说进度其实很慢。兄妹之间的感情见不得天光，只能蛰伏在白天，到了深夜才有被释放的机会。而他们作为恋人，真正能够心无旁骛地独处的时间，仅仅只有晚上的这点时间。

    哥哥只是想要和meimei更加亲近而已。

    男朋友只是想要和女朋友有更多的相处时间而已。

    忍耐了一天，才能趁着漫天夜色溜出来私会，还被自己的女朋友“嫌弃”，林歌落寞地低下头去，紧紧环住林疏的双手也慢慢松了开来，垂落在她的腰后。

    林疏刚刚被他抱到书桌上扣着热吻，现在两条腿离地，还隐约林歌高了那么一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林歌像一只淋了雨的小狗，幻生的两只耳朵垂了下来，闷闷不乐的。

    她的心里浮起一阵怜惜和柔情，不禁伸出手去摸他的脸，放软声音哄他，他垂着眼表情失落，林疏就用双手捧起他的脸，亲了亲他的额头、眼角和脸颊，他才慢慢好转回来。

    刚在一起不过七天，好像就把男朋友快弄哭了……林疏心里愧疚万分。

    林歌的手缓缓贴上她的腰窝，手指打着圈地触碰她的敏感地，诱惑着她：“我没有不高兴了……我只是想和宝宝待得更久一点，可以吗？”

    说到底也是春心萌动的少女，林疏也想和林歌待在一块，也随着他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所以，接下来的暑假里，林歌不仅有了深夜造访meimei房间的权利，还得到了过夜的准许——前提是，一不许有过界的举动，二不许让别人发现。

    林歌把这两条规则遵守得很好。每天晚上都把林疏抱在怀里哄她睡觉，哄睡的点子也很多，唱歌、读书、讲情话，看电影……简直是在她面前举行了长期的才艺表演大会。

    而最常用的方法，就是把人亲到没力气。

    第二天林疏悠悠转醒，林歌已经不见了人影。他每次离开的时候林疏都还在熟睡，从来没有睡迟过。别墅上上下下的人也没发觉过不对劲。

    再后来，林歌午睡的时候也会过来。得寸进尺些，借着送水、送水果，甚至还有帮家政送折叠好的衣服的名头，千方百计地来到她的房间。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林歌恨不得变成四十八个小时和她黏在一块，502似的。

    就这么被人抱着哄着睡了两个多月，到了开学的时候住进宿舍，没了大型语音狗狗抱枕的陪伴，林疏很不适应。所以开学那会她特别黏林歌，见面的次数多了很多，而且一见面就要抱抱。

    林歌自然不会拒绝天降的福利，还是meimei主动的。

    而放了假回到家，还是一样做深夜睡觉搭子。两个人一直没有过界，从林疏当时同意他来过夜的时候提出过规则开始，林歌也从未有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或者暗示，很守规矩。所以交往一年，最亲密的举动也不过是接吻。林歌的吻技飞速进步，对她的敏感点比她还要清楚，还特别喜欢吻后颈让她服软。

    这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她的密码换掉了，两个人也分手了，她回到这个家这个房间，晚上也是她一个人的空间了。

    林疏觉得心里空落了一角。但很快就摇摇头不再多想这些，打开行李箱收拾东西。

    她这次回家带的东西比往日要多。

    好一部分都是林歌在恋爱期间送她的礼物，各种可爱的好玩的小玩意儿。大一暑假时两个人还没分手，她没从宿舍里拿回来。而大二开学回到宿舍，看到满桌子都是林歌送的东西，提醒着她林歌在她生活中留下的痕迹。

    她把他们带回来，并打算锁在抽屉里不再拿回去了。

    林疏把他们先拿出来，放到书桌上。奇形怪状但是小巧玲珑的玩意们很多都是林疏没见过的，也不知道林歌从哪里找来的。

    她一边在心里碎碎念一边收拾，随手却抽出了一个粉色的信封。

    印着白玫瑰的封口章，封面无字，但是用铅笔画了她的简笔画，很容易就看出是一封情书。

    林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把情书带回宿舍过。从小被表白到大，她也不在意，随手把它放到桌子上。

    那封粉色情书上的林疏用草草几笔却画得很传神，南城一中的校徽都描绘了出来。

    普通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却变得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