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往生
数月后。 吴邪这次被吴三省“忽悠”到了云顶天宫,同行的还有陈皮阿四的人。 他们找了一个长白山当地的向导,名叫顺子,进入天宫门殿之后,顺子一句“开过枪的留下”,成功支开了陈皮他们,吴邪这也才知道顺子竟是吴三省安排的人。 吴三省只给吴邪留下了一句话:“‘玄武拒尸’之地。” 或许真的是因为方才枪声惊动了那些不知名又看不见的生物,他们为躲避袭击,只得沿着石桥往前跑,石桥底下是内皇陵的护城河。 等跑到石桥末端,几人才发现这石桥竟然断掉了,和对面“往生殿”前的皇陵界碑之间出现了一道三米多宽的深渊。 底下黑气蒙蒙,似乎是有水汽,但是不知道有多深。 胖子和顺子已经跳了过去,潘子殿后,吴邪踌躇了好半天,终于鼓起勇气一跃,却在腾空的一瞬听见了身后潘子的大喊:“等——” 潘子话还没说全,吴邪就被一只人面鸟用爪子抓到了空中,真正的腾空而起了。 那人面鸟往上一飞,紧接着爪子一松,吴邪便不可控制地直直往那不见底的深渊坠去。 所幸护城河上交错的巨大铁链减缓了吴邪掉落的速度,他坠落在了干涸的护城河底。 半支烟的工夫,他才缓过来,浑身剧痛,到处都是渗血的伤口,十几米的高度摔下来,好歹捡回了一条命。 其他三人从上面扔了绳子滑下来,潘子给吴邪检查了一下,没有骨折。 到了护城河底,那些一直追着他们的人面怪鸟竟然都不敢下来似的,压力骤减,众人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 他们探查起四周的环境,发现在护城河上的石桥桥墩下,出现了断层,是一条位于护城河中央的大概有二十米宽的沟渠,沟渠里整整齐齐排列着似乎是在行军的殉葬俑。 从这些石俑的模糊面部可以看出当时护城河里是有水的,那么上面修建的人不可能看到下面这些石俑,石俑放到河底便显得非常诡异而莫名。 几人在这里修整了大半天,吴邪也终于弄明白了吴三省那句话的意思其实是“沿河渠水至底”。 接着,他们判断出水流动的方向,沿着护城河一直走,直到一块巨大的刻着乐山大佛一样的花纹的河壁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在河壁根底的位置,有一个被碎石掩盖的方洞,如今碎石已经被移开,露出了黑乎乎的洞口。 在洞口边上有一个英文字母组成的符号,和吴邪在海底墓里看到的一样,但依旧分辨不出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进到洞内,发现洞顶上有许多像山东瓜子庙那个尸洞里孔洞,看来他们现在通过的这条排道以前也是有水的,上面的孔洞便是用来呼吸换气用的。 排道越来越宽,人留下的痕迹也越来越多,出洞后,外面是一条很深的干涸的引水渠。 引水渠两旁有供一人行走的河埂,在前方河埂边的石壁上,又出现了一个四方的石洞。 石洞出口是一间黑色岩石修建的墓室,里面摆着很多密封的酒罐。 胖子走在最前面,忽然他低声骂了句:“卧槽!”停了下来,目光警惕地盯着黑暗中的某一处。 吴邪问他怎么了,胖子说他好像又看见了在门殿里看到的那个女人,同样是一晃而过,还没看清就没了人影。 出现一次可能是花了眼,但这连续出现两次,恐怕就是真的了。 之前在门殿里陈皮带着顺子去那人影消失的地方看了看,他们问顺子当时有没有看见什么,顺子摇头,他们去到那边只看到黑漆漆的石壁和半嵌在石壁内的柱子,此外,什么都没有。 众人暂时放下心中疑虑,继续往前走去。 墓室两边有两条墓道,他们选择了上面有着不明字母符号的那条,之后又遇到了岔道。 不过这次在岔道上标注的字母符号和前面两个有所不同,想不出这符号的含义,他们依旧选择了刻着字母的那一边。 这条墓道极短,很快他们面前就出现了一扇玉门,玉门内的墓室极大,高度宽度都比着方才放酒的墓室大出了十倍,里面堆满了小山一样的金银珠宝,随便拿一样出去都能衣食无忧过上半辈子。 激动过后,四人却齐齐变了脸色,因为在这些宝藏底下,居然有六具已经完全收缩了的干尸。 其中有一具,正是顺子十年前失踪的父亲。 从这些人留下的一本快要散架的书里,吴邪发现了一张照片,和吴三省那张二十年前西沙考古之前拍的照片一模一样。 他脑子嗡的一声,眼中尽是难以置信,不用怀疑,这些人一定是那支考古队中失踪的那些人,只是顺子的父亲当年带了七人进山,死在这里的只有五个人。 他想起姜之离曾说过她在长白山的墓中见到过陈文锦,现在尸体辨别不出身份,他不知道陈文锦是不是死在了这里,但是几乎肯定那座墓,正是这座云顶天宫。 姜之离来过这里? 这个名字总会时不时地侵袭吴邪的脑海,他总会觉得愧疚,如果他没有让姜之离和他一起去海南,她也不会被阿宁抓走。 不仅姜之离始终没有音信,连张起灵也是这次云顶天宫之行他才见到的,他还没机会问问他姜之离,他就又失踪了。 张起灵几乎不会表露自己的情绪,吴邪根本猜不出他知不知道姜之离的情况。 这两人在吴邪眼中一直是神秘而强大的存在,大概是因为这种认知前提,他并不认为姜之离会在阿宁手里吃亏,但是他真的好想再见见她。 他们现在的处境可没时间让他在这里伤春悲秋,他们被困在了这间墓室里。 玉门外的墓道上红色的壁画在他们出去的时候变成了一个个黑色的、脑袋奇大的人的影子,像是尸胎。 心下奇怪,但没人深究,等他们穿过墓道尽头的那扇玉门,结果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原地的时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墓室里那些尸体,看来就是被这死循环给困死的。 这边吴邪等人还在寻找着离开的方法,另一边陈皮那些人在和他们分开后倒是越过了那石桥上的裂痕,进到了往生殿中。 大殿正中有一个高出地面两米的方形石台,四面都有台阶,石台上摆着一只剔透的水晶棺材,隐约可以看见里面躺着一个人。 棺材四个角被铁链串着,连接着大殿顶部的四个角,像是把这具棺材锁在了往生殿里。 奇怪的是,当他们上到石台去看这棺材的时候,却发现从上面只能看到一片流动着的白色雾气,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人影,而侧面看到的那个人影也像是白雾包裹着。 更为诡异的是,这是一整块水晶打造成的棺材,没有棺盖和棺身之分,整具棺材没有任何可以打开的缝隙或是机关,他们想不出这人是怎么被放进去的,或者说这人本来就在这块水晶之中。 往生殿的地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符号,已经非常模糊不清了,华和尚依稀辨认出这不是他见过的任何文字。 大殿两侧的的壁画上是正在行军的军队,这些人穿着元朝的服饰,面无表情,眼睛都没有画上瞳仁,鬼气森森。 而正对着大门的墙壁上刻着一只巨型蚰蜒的浮雕,盘曲的身体几乎沾满了整面墙,刻得栩栩如生,好似下一刻就要活过来一般。 三人没在往生殿里久留,浮雕两侧有两条向下延伸的石阶,陈皮随意选了一条走了进去。 没想到石阶的尽头竟是一处悬崖,出来的洞口正打在崖壁上,左右都是光秃秃的,底下一片黑,扔下去的冷焰火被裹在黑色之中,很快就没了踪迹,他们甚至没有听到落地的声音。 陈皮脸色一变,退回去走了另一条石阶,可那一条抵达的地方和这边一模一样。 这时,他们听见了窸窣的声音,关掉手电才发现崖壁上竟爬满了蚰蜒,不像他们去往火山口的那段山壁上沉睡的蚰蜒,这些蚰蜒已经苏醒了过来,正缓缓地往他们所在的方位靠。 几人往回跑,却发现回到往生殿的路已然被阻断了,一道石门挡在了石阶上。 这么狭窄的空间,他们不敢用炸药,陈皮难得的想到了郎风,不过也就一瞬,他并不后悔自己做的选择。 这时,那石门突然抖了一下,从石门底下的缝隙里竟然流出了一滩黑色的粘稠的液体,液体的流动性很弱,顺着石阶慢慢下滑,越来越多。 陈皮扔了颗铁弹子进去,那黑水就这样包裹住了铁弹子,顷刻铁弹子便被消融在了这黑水之中。 现在是前有狼后有虎,最终他们还是选择往悬崖跑,蚰蜒不一定致死,但被这黑水沾上那人可就直接没了。 他们再度回到洞口,洞口处已经有不少蚰蜒爬了进来。 崖壁虽然光秃秃的,但是并不完全平整,还是有一些不明显的凸起可以落脚,所幸装备在他们身上,三人便捆上登山绳,拿着登山镐,沿着崖壁缓缓下行。 然而更恐怖的东西却出现了,那些他们在门殿里连看都没看清的东西,带着猛烈的罡风袭来,爪子一下子就抓住了叶成。 陈皮果断用匕首割断了登山绳,空中响起了叶成惊恐的尖叫。 然而那些人面鸟却不满足于只抓走叶成一个人,陈皮和华和尚还是没能幸免,在人面鸟抓起陈皮的时候,一只蚰蜒钻进了他的身体。 紧接着便是急速的下坠,这一生,陈皮很多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他想,这次大概是真的到头了。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在空中飘扬的白色裙袂,他记忆里的白裙女子只有他的师娘和姜之离,这么多年了,他依旧没有忘掉她们的脸。 他竭力睁开眼睛想看清楚,他这双眼睛本是在倒斗镜儿宫的时候就被苗人割瞎了,要不是姜之离留下的那片金叶子,他恐怕再也见不到亮光了。 “砰——” 落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骨头折断的声音,陈皮的眼前只剩下无边的黑暗,那白色裙袂好像是他的幻觉。 他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