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故人
第二天下午,吴邪来到了和解雨臣约好的戏园子中。 解雨臣给吴邪倒了一杯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恢复得不错,小哥怎么样了?” 吴邪将茶一口闷掉,叹了口气,“人醒了,但是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两人齐齐陷入沉默,随后又同时开口:“他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两人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解雨臣问道:“你们没看到吴三省?他没有和你们一起出来?” 吴邪同样懵逼,“你和黑瞎子不是把他带出去了吗?” 解雨臣皱起眉,“我和他回到那儿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你们没有找吗?”吴邪的语气带上了质问。 “我们当然找了,进去的时候我们留了那些伙计照看他,出去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见了……” “然后你们就这样走了?!” “吴邪!你冲我发什么脾气?吴三省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他要是想玩消失,谁能找得到他?” 吴邪提起茶壶猛灌了一口,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恹恹道:“抱歉。” 解雨臣也叹了口气,“我们也想过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但是我们没有发现任何痕迹,我更倾向于他是自己走的。他们两个人在十九年前就设下了这个局,他不可能在离终点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停下……” 吴邪突然自嘲般笑了一声,“即便到现在,我也仍然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至少,他这次去塔木陀,绝不仅仅是为了陈文锦。” 他脱力坐倒在椅子上,双手撑着额头,无奈而苦涩道:“他每次都说,这不让我查、那不让我查,结果呢,他这些年去的那些地方,我一个不落地都去了一遍。” “就好像有一只手在不停地推着我往前走,我不得不往前走。” 解雨臣拍了拍吴邪的肩,“你还记得我在西王母宫说的话吗,你,是他留下来的后手。” 他在吴邪旁边坐下,仰头望着天,惆怅道:“一开始我只是猜测,后来我和姜jiejie下了一盘棋……如果解连环和吴三省是执棋人,那他们的棋子呢?不就只有我和你吗?”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解雨臣的话给了吴邪太大的冲击,总之他呆坐着半天没有反应。 他们的谈话避开了其他人,由是解雨臣亲自去换了一壶茶水,他回来的时候,吴邪才回魂似的抬头看向他,喃喃道:“那为什么,这个人会是我呢?” 解雨臣再次将茶给吴邪满上,“是啊,为什么是你呢。” 他早过了怨天尤人的年纪,该他担的、不该他担的,他都统统担下了,现在再去问个为什么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他失去的东西也再也回不来了。 他和吴邪被送上的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而这条路却会在最后,殊途同归。 —————————————————————————————————————————————————— 吴邪刚发完给吴二白的邮件,潘子就找了过来。 “潘子,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吴邪连忙起身扶住了潘子。 潘子却是一开口就问起了吴三省:“小三爷,三爷他怎么样了?花儿爷他们把三爷带出来了吗?” 吴邪顿了一下,“小花没找到他。” 潘子急了,“是没找到人还是没找到,尸体?” “……都没找到。” 潘子闻言反而松了一口气,说道:“肯定不会有事儿的,三爷他死不了,我回长沙帮他守住盘口,三爷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你的伤……”吴邪不放心。 “我没事,”潘子连连摆手,“你也知道三爷的生意出了问题,我再不回去,下面的人怕是要翻了天了。” 见潘子坚持,吴邪只好给他订了回长沙的机票。 “嘿,我说天真你在门口干嘛啊,不进来?”胖子从病房里探出头来,“诶,潘子!你怎么样了?” 吴邪给胖子说了情况,胖子当即揽下了给潘子办出院手续的活儿。 “我也要先回杭州了。”吴邪阖上笔记本电脑的盖子,“二叔那老狐狸,等我回去说不定就找不到人了,我得提前回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他朝胖子叮嘱道:“小哥就先交给你和之之了,你别一天到晚就搞你那有的没的,上点心。” “哎哟,胖爷我还不够上心吗?我这辈子都还没这么伺候过谁呢!”胖子叉腰反驳,“对了,你就这么走了,不和小祖宗道个别?” 吴邪垂下头,“不了,我电话里和她说一声。” 要是当面道别,怕就舍不得走了。 —————————————————————————————————————————————————— 姜之离现在住的地方是解家的别院,昨夜她在病房里守了张起灵一夜,今天解雨臣便打电话来催她回去。 她一边往回走,一边结束了吴邪依依不舍的通话,眼神倏地冷了下来。 拐进一条人迹罕至的胡同,姜之离停下脚步,反手掷出了一颗铁弹子,跟踪她的人被迫现了身。 来者有数十人,穿着统一的黑色西装,看起来训练有素,不像是什么街头混混。 她思索着可能的人选,裘德考不可能在这时候再做出这种类似宣战的行为,那就可能是解雨臣的仇家了。 想到这里,她一言不发直接就动了手。 奇怪的是,这些人似乎有所收敛,姜之离没几下就将人撂翻在地,她踢了踢其中一个人,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没有答话,姜之离身后却响起了脚步声,她回头,不禁讶然:“张副官?”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张日山逆光而立,他的表情蒙在阴影之中看不真切,“姜小姐,好久不见。” “你怎么……”姜之离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张日山轻笑一声,“手下会错意,冒犯了姜小姐,现在,我请姜小姐和我这故人叙叙旧,如何?” 姜之离上了张日山的车,待车停在新月饭店门口时,那些尘封在记忆深处的记忆渐次复苏,她问出了一个遗忘了许久的名字:“张启山呢?” “难为姜小姐还记得佛爷,”张日山替她打开车门,“我还以为你早就都忘了。” “怎么可能会忘呢……”她抬头看着新月饭店的门匾,这里已经和她记忆中的轮廓大庭相径,“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张日山意味不明地笑着,“托佛爷的福,我这副官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 他注视着姜之离的脸色变化,“姜小姐莫不是还不知道佛爷和尹家大小姐的佳话?” “张启山,娶了尹新月?”姜之离问道,她的表情维持着一贯的平静。 “是啊,”张日山没在她脸上看到自己想见的表情,敛了虚伪的笑意,“就在你一去不回之后。” 姜之离早就听出了他阴阳怪气的含沙射影,心情越发复杂,终于忍不住直接问道:“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张日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姜小姐,请吧。” 新月饭店里下人对张日山的态度算不上有多恭敬,姜之离一时也分辨不出他在其中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虽说已时过境迁,但是身处新月饭店之内,姜之离还是难免生出一种恍惚感,宛若昨日重现,尤其是进了张日山的房间之后。 他的房间很大,外面的书房几乎是照搬了曾经张府书房的模样。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姜之离问道。 张日山回过头,眸光沉沉,反问道:“姜小姐指的是什么后来?” “我从长白山回长沙之后,张府人去楼空……再后来……” “再后来,”张日山嗤笑一声,“还有什么后来呢?” 姜之离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张日山对她的敌意,如今的张副官倒是颇为颠覆她过去的印象。 “你真的不知道吗?”张日山从书架上拿下来一个盒子,“且不说你最开始的不告而别,后来佛爷大动干戈地找了你几十年,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这是佛爷临走之前交给我的,他说,唯一的钥匙在你身上。”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四方的红木盒子,似乎被焊死了,没有锁扣。 姜之离接过,声音发闷道:“我的确不知道。” “你没必要和我解释任何事情,你要解释,也该说给佛爷听。”张日山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张启山走过的路,几乎每一步张日山都是和他共同经历的,他不知张启山的心境如何变化,但是他已经从最初的怨,变成了现在的恨。 他恨姜之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