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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青平措笑过。毛小朴怦然心动啊,像被放了缰绳的野马,拉开两条腿奔进去了。刘丹阳还是有些不放心,想跟进去,被仁青平措拦住了,“不用怕,这娃娃身上有股野性,藏獒只会怕她,不会咬她。”刘丹阳站住,没插话,安静地听。“我饲养藏獒四五十年,对于这种动物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野性有种特殊的了解,只要它们走近我,我就能闻出来,今天我在你这位娃娃身上闻到这种气息,这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怪现象,人身上居然有野兽气息。”“这种气息比较强大,我绝对有把握一般的狗都不会咬她,你没发现过?”仁青平措疑惑了。刘丹阳点头,“狗怕她,不敢近她身,狼在她面前看起来很温顺。”“这就对了,藏獒在气势上不输于狼,若狼不怕她,藏獒应该也不会怕她。”“我带她来就是想养一只不怕她也不咬她的藏獒。”仁青平措点点头,“我们去吧。”一点也不在乎刘丹阳的身份,自己率先进门。走过一道门,里面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用高墙堆砌成,院子里很多高大的白桦树,然后,刘丹阳看见了他家的毛毛,她傻傻地站在那儿,面前有一只纯白色藏獒幼崽,一人一狗就这么对望着,其它的藏獒若无其事,各玩各的。刘丹阳放心了,此时在藏獒的眼里,毛小朴也是一只藏獒,没有刻意躲开,也没像看见生人一样,追着咬。毛小朴显然对眼前这只狗有兴趣了,对它招招手,“过来。”白色藏獒闻了几下,真的过来了。头朝毛小朴拱了拱,一付很亲昵的样子。毛小朴顿时笑开了,乐啊,终于有一只狗喜欢她了!她蹲下来,跟狗商量,“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吧,我带你回家。”小藏獒看起来很高兴,两条前腿一扑,似是想来个大拥抱,却把毛小朴扑到了。毛小朴高声笑起来,“你答应了,答应了!”手一捞,和小藏獒抱成一团。刘丹阳看着那笑容,嘴角的弧度加深,总算圆满了!仁青平措站得远远的,转身进屋,回头拿了一把毫无色泽的短刀出来,刘丹阳一眼瞥见这把短刀,心中肃然。他认出正是这把刀一刀一刀地分解尸体,连刀上的光泽都被沉郁盖去。“选好了就走吧,我要去做事了。”仁青平措说的做事正是去解尸天葬。如果不是毛小朴在,刘丹阳很乐意跟着去,那天葬场飘浮着的死亡气味让他对生命有着另类的顿悟,那广袤的草原上,暮色低垂,生命冉冉而起。仁青平措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摆摆手,“你们不用跟来了,别到时候连鹰都不来。”刘丹阳想想那个场景,一堆尸骨,却没一只鹰鹫飞来,有点无奈。较之于对刘丹阳的冷漠,仁青平措对毛小朴和善多了,“小娃娃,以后想来就让他带你来。”毛小朴丝毫没有拿了人家珍贵之物的自觉,问,“管吃管住吗?我可以帮你喂狗,不要工资。”若在别人眼里,这是一个多么好笑的笑话,连刘丹阳眼睛里都藏着笑。可是仁青平措回答得一本正经,“都管。”这下毛小朴更高兴了,又给自己找了一条退路,她还记得她另一条退路就是小花店哩。生活多了一层保障,就好比雨天打伞上面蒙了一层油布,万无一失了。毛小朴内心有了来青藏的想法,就想多呆这里几天,算是提前熟悉,刘丹阳也就依了她,这孩子难得有要求。几天下来,酥油茶喝得毛小朴打出的嗝都有那种油质的气味,当然,对于一个连牢饭都吃出佳肴味道来的人算不了什么,难就难在藏族人民热情好客,喜欢载歌戴舞,歌也就罢了,好歹跟一个音乐人睡了将近一年,可跳舞对于这个天然呆的二愣子来说,真是个天大的难题。可怜的孩子,连手拉手跳圈圈都会莫名其妙地摔出来。关于这点,刘丹阳都奇怪,明明身子那么细那么软,明明腿那长走路那么稳,可为什么那马头琴一响身板就硬了呢?就跟训练场上喊立正似的,姿态成了条件反射。硬了不好,不跳了,回家抱软乎乎热乎乎的身子划算。他们在游玩的途中看见了半山有一座庙,远看上去烟雾凫缥缥,佛光万丈。刘丹阳告诉毛小朴,那是本地香火最旺游客最多的庙宇,据说菩萨很灵,有求必应。“要不要去跪拜一下?”刘丹阳问毛小朴。毛小朴一脸纠结,最终却摇了摇头,“不去。”这倒是出于刘丹阳意料之外,“毛毛,你无所求?”不对啊,这丫头求财,求房,至少。毛小朴一双大眼睛里露出坦荡,还有些许不好意思,“有啊,我好想发财。可是庙里那一排菩萨个个严肃,我不好意思跟他们求。”不好意思?刘丹阳笑了,“你觉得应该跟菩萨求什么才是合理的?”“求身体健康才是应该的,身体来自父母。求财,求子,求富贵,求升官,求郎才女貌,这些都带着个人严重的私欲,如果我是菩萨,肯定不会受理。”刘丹阳愉悦且欣赏地微笑,这孩子是块璞玉,笨笨的话语里偶尔闪现出别具一格的思想光芒。她说法也许是对的,国内民众喜欢逢神就拜,不管哪派哪系哪宗哪山头,谈不上什么信仰,烧香捐钱都是临时贿赂神而已。他们求佛大抵都带着功利性,属于临时性的利用,只有少数的求佛的人,求的是人生的心理归宿、对唯一真神的绝对虔诚崇拜。而外国教徒大多极其虔诚地、始终如一地信奉着他们各自的唯一的神,极力地、用尽生命地去爱、去尊重、甚至不惜为维护各自的神而与异教发生冲突或战争。这是一种长期的信仰,并无功利性。就像毛毛,她好想发财,就是功利,所以她不求,她心目中的菩萨不会答应。若答应了,菩萨在她心中就失去了光芒,不会再求了。“不好意思拜就不拜了,我们回家。”刘丹阳牵着毛毛的手离香火旺盛的庙宇越来越远,离红尘里的家越来越近。几天之后,刘丹阳带着他的毛毛,他的毛毛带着她的灰灰,回了北京。白得不能再白一只小藏獒,居然被叫成灰灰,也不怕天打雷劈!